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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抬头,宫室内怪异的没有人引领,她只得估摸着皇帝应该端坐中堂,忖度踯躅,小心翼翼,慢慢走近,在座椅前十来步的位置停下,伏地长跪叩拜:“拜见陛下。”

才叩首,冷不丁听见左边淡淡的一声:“拜错了。”

传自宫室东畔的帷幕,烨烨有刀兵光,竟像兰锜室。

“……”

朱晏亭隐隐觉得他是故意为此,却不敢稍有不悦,起身来,从善如流走过去,复对着帷幕下拜,额头触壁,姿态乖顺,裙裾宛然铺陈,若一朵才从廊边摘来的晚霞。

脚步声自远而近,听在她面前几步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度见阿姊,都是长跪如此,叩首请罪,朕都有些看倦了。”

朱晏亭一怔,然后缓缓收敛衣袂,直起上身,复站了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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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琅玡(七)

苍梧台里安静极了,远处海潮声响似有似无,宫漏之声窸窸窣窣。

精巧的宫室,除皇帝和朱晏亭之外,便只门口几个内监,个个临壁而站,臂搭麈尾,眼观鼻鼻观心,直若木雕。

这些都是跟随大驾东巡的内监,早已见惯了各种场面,便有惊涛掀于心,面上皮肉也一动不动。

虽情感不昭于面目,内监连头发丝儿上都是眼睛,一面呆若木鸡,一面也密切注意着殿堂内的情况,等候随时召应。

朱晏亭在御前无谕起身这个动作,让数人从头皮绷到了足底。

灯火煌煌,照她面上。

她已洗去东来的满身尘埃,身着齐地的轻纱软缎,每一丝头发都被细细挽进了髻簪中,乌云垂墨发,凤目晕丹色,动摇之间,楚韵幽生。

她眼帘微垂,轻轻揖礼,声音响在空旷殿堂里:“陛下不愿见我长跪陈情,臣女亦实不愿一而再、再而三触怒圣颜。方才一跪,乃是请罪。”

“请罪?”齐凌审视她片刻,慢慢转回身,将自己手中把玩的一把长剑搁回兰锜架上,背对着她。

“阿姊这次,又是请什么罪?”

“又”字咬得微重。除此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只能看见他肩膀,因抚玩架上长剑微微垂下。

朱晏亭目凝他肩头,朱唇轻启——

“请我弃家离乡、孤行百里、千方百计、不惜利用陛下的猛士,也要来嫁给您之罪。”

“咔”一声,几乎在她尾音说完的瞬间,皇帝手握的长剑镡口猛的一震,鞘脱剑出,流出璀璨剑光,剑刃磨得削薄,经千锤万凿,光可鉴人,灯火下,照出了他身后女子微扬的熠熠凤目。

他缓缓转动剑柄,看见她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庞映剑、映刃、映目。

皇帝看着剑面上自己的脸,竟是在笑。

“也就是说,今日之事,都是你主使的。”

“是,我父逼婚,我远驱李弈为我报信,再焚丹鸾台,仅以我身,孤身来投陛下。”

剑光中,她眉目沉静,斜飞入鬓的眉压着倒映灯火的眸,回答得无片刻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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