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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太子稚子戏言,本该一笑便过。
而皇太后别存心思,夸赞了晏亭一番。由此“神女瑶姬”之典便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再然后,天下皆知了。
与之一同甚嚣尘上的,是章华长公主之女朱晏亭已订给太子,将来会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的传闻。
天家默认了这个准媳妇,年年时节都有有匹配得未来皇后身份的赏赐。
逢年节大赏时,黄门带着一列皇旗猎猎的守卫,从长安,走过数百里,到达母亲的封地章华郡,每每城为之沸。
一切,只差一道旨意正式定下来。
朱晏亭及笄之前,母亲配了十数个先生,教习诗书六艺、宫廷礼仪、还有乐舞琴瑟等杂技,章华长公主曾抚着她的发,对她说:“我儿若真入主中宫,地位尊贵,为天下表率,虽无需以这些奇技取悦君王,然琴曲能端己肃身,正精神,怡性情……来日宫门寥落,长日寂寂,无趣时,弹琴自娱也是好的。”
那时候朱晏亭尚是豆蔻年华的淘气少女,最爱跟着母亲的属臣偷偷溜出去行游打猎,对这些繁琐礼仪、文雅琴瑟厌烦至极,甚至还偷偷跟她爹抱怨过。
她的父亲朱恪,是长安六品官宦人家的长子,高攀娶上的公主。
沾了天家女婿的光,挂了一个京城三品的羽林营副都尉的职,后来跟随母亲来到了封地,从此再没回京。
朱恪年逾四十,白面微髯,相貌端正。虽说相对寻常庶民,已是矫矫人中龙凤,对上公主,还是太普通了些。
在朱晏亭的印象中,父母的关系可谓是相敬如冰,母亲领着她住在章华城西的丹鸾台,与父亲分居,二人最长的时候有三年没有见过面。
朱晏亭与父亲抱怨学琴这事时,父亲正与门客清谈。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翩翩君子模样的朱恪,露出极为烦恶的表情,冷嘲道:“凭她的品行,也配说‘端己肃身’?真是夏虫语冰,我都替她害臊。”
朱晏亭怔了,在她印象之中,父亲对母亲虽然不是爱重,也算的上尊敬。父亲平时为人很随和,勿论高低贵贱,他都和颜悦色相待,有“礼贤下士,谦和清明”的嘉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
父亲很快也回过神来,急忙告罪,自责扇面,并恳求朱晏亭千万不要将这话告诉长公主。
那时,方十来岁的晏亭,鹅黄襦裙汗湿,掌心捏紧,双眉紧蹙,对着对自己叩首的父亲手足无措,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之间极不平等关系带来的,风平浪静之下藏的波涛暗涌。
……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章华这块封地是长公主的,陛下格外开恩,许长公主开府治郡,自拥豪勇,比有些藩王还威风,谁敢得罪她?别说你父亲了,就算是其他王孙贵胄,到章华都要谨慎些。”
这是母亲的封地属将,镇军将军李弈告诉她的。
李弈大她几岁,是生于楚地、长于楚地的男儿,生的一副好相貌,又身手了得,一柄□□威风凛凛,逸然有儒将之风。
城中楚女慕他的人多,亲切谓之“李郎”。
李弈是长公主亲手提拔起来的,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因他生得又俊俏,军中曾经传过他是公主面首的传言。
唯有朱晏亭知道,李弈和母亲是最寻常不过的主臣之谊。
母亲欣赏他、提拔他,他也尽忠职守,报母亲知遇之恩。
二人私下相处,谨守礼数,无半分逾矩。
倒是朱晏亭,因为年纪小,母亲管束得紧,身边又没个玩伴,因此与这个戍卫长一样的小将军十分亲厚。
没少甜腻腻的学着城中女子唤他“李郎”。
李弈面皮极薄,每每听到这个称呼,便会冷下脸来呵斥“女公子当谨礼自持”。
他嘴上说得冰冷不近人情,耳朵却每每都红透了。
李弈待她极好,知道她喜欢弯弓骑马,便平生第一次忤逆母亲的意思,偷偷教她。
她被关在丹鸾台上学枯燥的礼仪,鲜少能出门。李弈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城中女子间时兴的小玩意儿——西域来的摩合罗化生童子、长安的果子酥山、令人口舌生津的各色楚地香药。
有一次她生病发烧,忽然想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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