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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了腿的狗,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只靠一张嘴,一副牙齿,以及肿胀溃烂的舌头,竭力吞食着姜晏手中的肉骨。

炖烂的肉掉在地上。坚硬的骨磕出了裂痕。

姜晏垂眸,静静看着脚边的肉屑污渍。

四天而已。

在家养病的宿成玉今日堪堪有了动作,关在柴房的小乞丐已经溃败求饶。

“说罢。”她问,“你从哪儿来,与宿成玉什么关系?”

46 恩情

饱受多日煎熬,阿蝉的喉舌严重损伤。

他费力吞咽着嘴里残存的肉渣,疼痛的舌头抵住上颚,尝试许久才呼出嘶哑的气音。

“建明八年……阴山疫病肆虐,我……曾受宿氏救命之恩……”

姜晏没有表情变化。

建明八年,距今已有十一年之久。那时阴山郡疫病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场,兼秋收困难出现粮荒,许多乡县十室九空,医馆无药粮仓无粟,来不及收殓的死尸就横在街上,脓水臭不可闻。

混乱的世道,加之部分官差的不作为,致使郡内出现多起暴乱事件。为此,朝廷派人前往阴山郡,协助郡县官兵治理疫病拨调物资,平定地方暴乱,安抚民众情绪。

然而疫病与粮荒没能及时遏止。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郡守宿成德决意封城,火油弓箭屠戮生者,九城十八乡百姓无论患病与否,皆葬身烈火之中,烧至尸骨焦黑。

宿成德自己也殉了城。

此事过于惨烈,虽有人叹息宿成德迫不得已,为天下苍生自甘背负千古骂名;但更多的言论痛斥宿成德恶鬼心肠人性泯灭,死不足惜。一时间骂声沸反盈天,宿氏声誉受损,右相宿永丰走在路上都曾被百姓拦路唾面。

当时,因着长子宿成德的死亡,宿永丰满头尽霜。他拦住了想要拿人的护卫,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愤怒的百姓屈膝长跪。

——我心愧悔。

举重若轻的四个字,消解了无数疯狂的怨恨嘲讽。

而这一跪,保住了宿氏高风亮节的名声。

姜晏自认没有宿永丰唾面自干的气量,也难以评判此人是非。毕竟那些年她还小,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宿永丰的事迹常常被人提起,姜晏不耐烦听,也被迫记住了一些,譬如右相仁德宽厚体恤民众,吃穿用度格外俭朴;写得一手好字,书坊如今还有他的碑帖;门生无数广结善缘,朝廷许多官吏都得称他一声先生……

然而记忆最深的,还是宿永丰当街这一跪,以及随后不久因办事不利被贬庶人后的大厦倾颓。

她站在阿蝉面前听,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述十一年前的阴山疫病。他没有提宿永丰,也没有提宿成玉,口中只有一人。

宿成德。

屠城殉城的宿成德,背负骂名的宿成德,让宿永丰一夜白头的宿成德。

宿成玉的……大兄。

“因为疫病饥荒……我双亲相继亡故,亲族……皆无……”

阿蝉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腥气,掺着恐惧,“一日……被官兵捉走……因着八字纯阴,充了金乌塔的祭品……”

姜晏皱眉:“金乌塔?”

“在……在俞县……”阿蝉喘了几声,他的眼眶深深凹陷着,眼珠子泛着浑浊的光,“听说……是,国师……国师的意思,筑金乌塔镇压妖魔,疫病灾荒便可消退……”

国师?

姜晏想了又想,总算从记忆里扒拉出个模糊的印象。

当今天子信奉神鬼之说,喜服丹药,的确捧了个道士做国师。

但这道士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姜晏两辈子都没见过真人。至于筑塔镇疫病的事,更是闻所未闻。

阿蝉说,筑金乌塔需要供奉八十八个生辰八字纯阴之童,八十八个尚未弱冠的纯阳少年。他被押至祭祀场所时,绑得像只待宰猪羊,抬头就能望见远处高耸的漆黑塔尖。

祭祀流程复杂繁琐,他和其他的祭品跪在地上,连续几日滴水未进,饿得满眼都是恶鬼飞舞的幻觉。

后来,夜深时分,几个同为祭品的孩子互相帮着松脱绳子,打算逃命。

“太饿了……”

阿蝉低声呢喃,“太饿了,所以想吃香案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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