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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六孤是个重情之人,而不是重欲之人。
在他的心上永远都有很多东西,无意义的原则,拖累人的善良,可悲的侠义,偏偏是这些东西,让他孤傲地挺直脊梁,也足够理智到约束自我。
只要伏六孤活着,藜芦就无法掌控他;可是死就简单干脆得多,藜芦起码可以做那个结束他性命的人。
死,本身就是另一种占有。
这对藜芦来讲本是稀松平常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
也许从放任伏六孤影响自己开始,就已经铸下大错。
藜芦若有所思,于是看向了秋濯雪,跟那些哭天喊地的病人还有他们的亲眷不同,秋濯雪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从越迷津身上起来,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场杀戮在眼前发生。
也许中原人更喜欢将此称之为牺牲与偿还。
他不求饶,伏六孤也不求饶,他们是一类人。
藜芦在第三息松开了手指,伏六孤茫茫然地望着他,看上去像是死了又活过来一次,眼睛充血,忽然暴怒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又要杀谁!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把戏!你到底……你到底……”
他伤心欲绝,一时间哽咽,说不出话来。
藜芦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身去,重新往竹屋内走去,在众人都猝不及防之际,有几个声音悄然停止——
青槲、大长老、二长老的头忽然滚落在地,三具躯体还未回过神来,怔怔地坐着,喷涌出大量鲜血,飞溅在他的衣摆上。
众人鸦雀无声,尽数怔怔地看向那三具尸体。
太快——
死得又太干脆——
谁都没有想到藜芦的心意为何变得这么快,为何他如此叫人捉摸不透,他分明前一刻还为了墨戎要杀了伏六孤,下一刻却又选择杀死圣教的巫觋与长老。
根本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就连三长老都晃了晃身体,全身绷紧,失声道:“你……你为什么……怎么…你为何要杀……?”她语无伦次,难以置信。
“这样的把戏,我已经厌倦了。”藜芦的声音比往日都更为冰冷,他侧过脸来,盯住了三长老,“我希望下一任巫觋,会是一个安分的人。”
巫觋这样的位置上永远不会缺少人,缺少的永远是适合的人。
既然青槲不够适合,对藜芦而言,那就与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差别。
半枫荷的愚昧之处就在于,她始终无法分辨出,特别的到底是巫觋这个位置,还是青槲这个人。
在无能的情况之下,是巫觋赋予青槲权力,而非是青槲赋予巫觋权力,他是同等的愚昧,因缘巧合坐上高位,就以为自己截然不同,不曾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一文不值。
残羹即便盛入祭器,也绝不会变成佳肴盛宴。
三长老漂亮的脸蛋顷刻间扭曲起来,脸上的游刃有余已经被惊恐取而代之,拼命地点起头来:“是……是……藜芦大人放心。”
而半枫荷脸上血色尽失,当藜芦走到自己身边时,她望见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大脑几乎空白一片,被无穷无尽的恐惧占据了全身。
地位尊崇的巫觋与长老,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也如蝼蚁一般脆弱。
半枫荷只觉得寒气从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出,曾经支撑她的勇气此时如同流水一般倾泻。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藜芦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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