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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历过京城的政局倾轧。诗书经义的道理,是局势安稳时治国用的。现在我安稳吗?”
淳于闲哑然无语。
她起身安抚地拍了拍淳于闲的肩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本宫从前吃的亏太多了,亏出不少经验,私下里说与你听。”
“人都不安稳,贤德名声有什么用。”前头是往下的台阶,她三级并做两级,蹦蹦跳跳地往下走。
“贤德名声能让大权在握的裴中书听我的话吗?能免了我每日的读经义写文章吗?能让我去前殿观政吗?贤德名声只会牢牢地困住我的手脚,让我连在殿里听听曲儿,看看歌舞都不行。”
“更何况,”她竖起纤长的手指,晃了晃,
“我还不是正大光明立储的皇太子,而是半路出家的皇太女。自古世道如此,女子要立身,比男子更艰难百倍。你瞧着吧。如果立起了贤德名声,以后有的是人顺着这点拿捏我。”
她回头笑问,“我说的对不对,谢舍人?”
谢澜走上两步,毫不迟疑接口,“殿下说得极是。如今情势已经处处被人掣肘,若再循规蹈矩,贤德,大度,宽仁,谦和,忍让,是高洁品质,亦是重重枷锁加身。”
“说得很好。看得出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了。”姜鸾一拍手,“帮我想个法子,有什么办法冲破如今处处被人掣肘的不利局面?”
谢澜不假思索,“风起于青萍之末,千尺长堤溃于蚁穴,从细微处开始。”
————
傍晚时,裴显从政事堂出来,斜阳夕照,远山苍茫,秋风裹挟着枯叶飞过庭院,自有一种萧瑟美感。
他站在台阶高处,驻足观看了一阵。
自从八月京城那夜,他立下了从龙之功,被时势推到了如今的位子上。
同时揽着军务、政务,两边的大权,风头几乎盖过了朝堂里执政数十年的王相王懋行,说一句权柄煊赫,当朝新贵,并不算过。
却也是是他三月从河东领兵勤王时,并未想到的局面。
八月初十动乱当夜薨逝的天子,是裴太后的亲子,他血脉相连的嫡表亲。他扶持登基的新帝,性情温吞宽和,更适合为天子,却和裴氏并无血脉关联。
延熙帝山陵崩,死因并不像放出来的‘受惊病重薨逝’那么清楚干净。离宫那边的裴太后连续发书信痛骂他。
骂到现在,他已经连信都懒得打开了,直接往书房的故纸堆里一扔了事。
远在河东的裴氏家主是他的嫡亲叔父,写信谨慎地表达了家族的不安。
他写了极长的书信阐明京城局势,安抚河东的族人。
但身边无人能安抚他动荡的内心。
京城皇宫的秋天景致极美,枫叶火红,银杏明黄,庭院萧瑟落叶也值得一观,他便偶尔驻足看几眼。
京城朝廷的战场,和河东边境的战场大不相同。
官场沉浮,见惯风浪,惊心动魄的一夜剧变过后,周围所有人都如他这样,不管心里如何动荡,表面波澜不惊。微笑平和的寒暄下,潜藏了千尺巨浪。
他五月里征讨兵饷,掌管着户部钱袋子的李相屡次推脱,他派兵围了李相府,把李相拖去户部衙门,强征走了三万两银,两人当众撕破了脸。
不过短短三五个月,李相和他在政事堂里每日碰面时,就能够镇定地手捋短髯,一脸平和地和他谈笑风生了。
裴显淡淡地想,如果他出了事,赫赫权柄倒塌了台,每日和他谈笑风生的李相,不知道会不会头一个冲过来往他身上砸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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