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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洗过一次了,可那阵血腥依旧缠身,高泞的呼吸急促紊乱,可愈是如此,铁鏽般的气味就愈发猖狂地爬满鼻腔,蹿进颅内,他蜷缩着,索性将整个人都沉进水裏,与空气隔绝。
就如他在柳潭裏那般——
高泞始终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由自己亲手造成。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他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冲进了柳潭中,如受惊的野兽,溅起水花,泼洒于嫩青之上。
他紧握那柄匕首,将其没入水中,附着的红墨遇水便晕,丝丝缕缕浮现水面,被沦涟圈入,卷成一团鲜红赤焰。
先前那幕泼墨山水再次映现,他惊恐,伸手复上,欲抹去殷红,却被刀刃划破指尖,溢出更鲜红的血液。
他失了神,他恍了智,不顾指尖如何荡漾,只木讷地一抹再抹,指腹滑过之处皆昧红墨,转眼又被水冲淡,汇入潭波。
浓墨鎏金刺在他眸中,扎进他心肉,柳潭的澈水在不知不觉中已泛出一隅红波,他垂头,只见身上的衣裳成了那肆意挥洒的载体,素色上一片粗犷豪放。
高泞发狂一般挣开束缚,只剩下最后一层遮羞,身上的沉重亦没有因此消散,反被飘在水面的红衣激得愈加剧烈难忍。
他捧起一汪水往脸上扑。
柳潭也被他染得满是丧气。
水珠落下,掠走脸上沾染的俗尘,滑进红泱漫波。
二者交融,无一例外,俱染血埃。
雨水交势只如玉珠落盘,零星可点,本一处山青新雨,却被伏地尸首蒙得灰暗如晦、青葱不復,唯有潭中浪浪艳秀,鹤立其中。
也不知在潭中泡了多久,高泞终是拖着发软的身子回了岸,地痞还卧在血泊中,要不怎说细雨润万物,落水晕开边缘,又随着地表倾斜流入潭中,万宗归一。
他似是难信,轻踹那人双腿,见其无法再动,方缓了口气。
一般?画本中遇到此类情形,都是如何处理的?
他手背用力抹去面上水珠,寻了几块重石包进那人衣裳,固以腰封,颤着将人又拖回了柳潭中。
柳潭漾浊,尸体渐渐下沉,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桶中浮出絮絮上升的气泡,高泞紧阖双眸,脑中闪过的是一幕幕的血影波光,林绮云是这般,那黄毛浪儿亦是如此。
款款细水,怎就偏与他过不去?
唯幸这场雨,使得他一身湿漉的行头添了几分合理。
门外响起齐福的声音:“哥哥,你洗好了吗?”
高泞从魇魔中抽离,人也从桶裏站起,对门外回应道:“好了。”
“那我进来了。”齐福的话语和动作并行,未等回应,门已被推开。
高泞从桶裏出来,齐福连忙拿衣服给他披上,用巾擦乾水后,换了套乾淨衣裳。
齐福伺候人伺候久了,一番下来行云流水,高泞被人伺候久了,一时便也由着齐福摆弄,两人在屋中,俨似少爷与小厮。
齐福帮着把屋子收拾好,从衣服裏掏了瓶药出来,抓着高泞的手就要往上煳。
“你哪来的药?”
“刚刚看见你摔伤了,我就去找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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