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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刷,空出的手轻轻揉他的头发,“会咳嗽。”

明炽的头发长得很快,他不是疤痕体质,手术做的又是皮下缝合,几乎没有剩下什么可见的痕迹。

现在的这个长度还不足以做什么发型,但手感已经相当好,一旦揉上了手就很难舍得拿开。

明危亭把光油耐心地薄薄铺满一层,他让明炽站到上风口,又换了支宽刷去蘸光油。

明炽认真地看影子先生做这些事,又想起那场火红色的滚烫的梦——他想这大概是的确真实存在过的场景。

他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不止他坐在海边的沙滩上。

有人在背后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慢慢帮他写新的名字。

那种力道格外审慎庄重,像是一场悄然发生的,有着决定性效力的判决。他在那场判决里被判终身自由。

明炽其实不怕松节油的气味。以前都是他自己给画做保养,自己涂上光油,只要不浓到呛鼻,他还觉得那种味道很好闻,所以也被姨姨更有理有据地当成松鼠喂点心。

影子先生的手法比他更细致。明炽主要负责给揉脑袋,他站在桌边,看着蘸饱了松节油的板刷在画面上抚过,看着被他画出来的梦。

梦里其实有比画面更丰富广阔得多的场景,他想这大概是自己在手术前特地描摹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复习记牢的内容。

反正如果是现在的他回到手术前,知道发生的一切都即将被忘掉,一定会这么干。

……那天明炽想了很久那场梦。

久到影子先生已经上完了两遍光油,阳光和风配合着把光油弄干。他们一起把画送去通风干燥的房间收好,又一起去洗手和研究做面包。

学做面包的影子先生触类旁通,用刷上光油一样的手法给面团也刷了油——然后除了这一步,剩下的进展就都不太顺利。

但也完全没关系,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太着急。

松节油的味道没那么容易散净。那天晚上他们回卧室睡觉,明明已经洗过了澡,附近好像还是萦绕着相当淡的松木香。

那天晚上的风相当温柔,温度也刚好,舒服到开空调都显得暴殄天物,他们就没有把露台的落地窗完全关上。

风把窗帘掀起一点,月色溜进来,很淡的松香里,明炽做了一连串的梦。

这回和这些天都不一样,他梦见的不是过去那些已经忘掉、又因为反复不断背诵描摹,而在潜意识里留有模糊印象的事了。

他梦见他和影子先生坐在壁炉前的沙发里,禄叔戴着眼镜坐在另一边看报,壁炉里的木柴烧得毕毕剥剥地响。

梦里他们都变得比现在年纪更大。禄叔放下报纸,靠在沙发里笑眯眯看他们,松木的气息柔和温暖,他们好像是在边聊天边剥松仁,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松鼠抱着一颗就跑。

他梦见影子先生的手垫在沙发和他中间,他们舒服地放松身体向后靠,什么也不想,懒洋洋什么也不做。

影子先生转头看他,目光被火映得温暖,他的眼睛里落进影子的影子。

明炽把那张铅笔的草稿打完,他这次给自己也在画里留了个位置,又用线条框出完整场景。

明炽想,下一张画他知道要画什么了。

……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明先生也开始有些忙。

大部分事情的常规发展轨迹里,最忙碌的通常都是开头和收尾——开头要拿出合适的应对,要确认后续的一切章程。结尾的时候通常不会有那么多要决定的事,但条目繁多细节琐碎,所以也格外牵扯精力。

明危亭预计自己要出门三到五天,事实上要在家里处理的工作也有不少。

这两周都有不少文件被送过来,明禄也出门几趟,带回了要明先生手写或是签名的几箱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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