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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很轻,像是耳语,惶然绝望得像个孩子。他像是想起什么,低下头,从外套里侧翻出一个冰凉的物件,然后握着苏清雉的手,近乎是孤注一掷地握着那只手附在上头。

“你看,这是我的毕业证章,你还记得吗?我一直戴在身上……我们和好,好不好?”

方形的铜章棱角分明,冷硬的触感,终于唤回了苏清雉半点神智。

他猛然惊醒,用力推开钟淮廷。

他的嘴唇在抖,他其实没听清楚钟淮廷说的话,他只是很难受,有种血脉凝结的错觉,灼心蚀骨的疼痛侵袭着他。

他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当初西川武为他注射的药物仍旧没被肌体彻底代谢掉。其实在前线的三年,他也曾发作过,但只有一次,是因为受伤用了别的药物,军医说,可能是药物混合从而牵扯出的不良反应,不过并不严重,他便也没有再当回事。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没有药物,这次是因为钟淮廷。

他不明白为什么,更不愿去想,他只想摆脱这种局面,尽快从无边的梦魇里逃出来。

“离我远一点!”

他下意识吼出来,他浑身都在抖,疼痛让他的声线变得急切而刺耳。

传进钟淮廷心里,便成了不甘和愤怒。

钟淮廷顿住,整个人慢慢从热切转为悲凉,他的爱意被浇灭了,任性也被剥光,苏清雉的抗拒像是外面细细密密的雨点,纷扬而下,在他心底结成终年不动的冰川。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时间过去了很久,像是有小时那么漫长。

然后他长长长长地舒了口气,后退一步,也松开对苏清雉的桎梏。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不该纠缠……”

他的嗓音回复了冷静,细听下,却惨淡至极,带着种挥之不去的消沉。他摸索着将毕业证章收回去,再将衣服理好,用很郑重也很悲怆的力道,将纽扣一颗一颗地仔细扣紧。

苏清雉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想钟淮廷终于闭嘴了,世界终于是安静了,身体深处的那种恐惧和疼痛也终于消停了。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重又蹲下整理梁文坚的尸体,他不想接触任何有关钟淮廷的事,连听钟淮廷说话都会让他难受。

难受到心痛。

不止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

他很冷静,也很执拗,他想钟淮廷说的也许是对的,他们不该一起工作,他真的会被钟淮廷影响,他没办法心平气和地与这个人沟通交流。

没办法把钟淮廷当成普通同志。

从前经历的种种,他们的身份立场,早都将他们的结局写好了。

改不了的。

“‘鼓楼’同志,我想,你说的是没错,你的身份招摇,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任务……由‘织女’同志代你转达就好,我也并不想看见你。”苏清雉抖得像是第一次处理尸体,他几乎拢不住梁文坚的衣裳。

背对着钟淮廷的身影,也带有着肃穆。

不容拒绝的肃穆。

长久的沉默后。

他听到钟淮廷后退了一步,听到钟淮廷说:

“好。”

苏清雉闻言点点头,手上动作继续着,脱口的话冷硬至极,比地上干涸的血迹还要惹人恐惧。

“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但是我想你看错我了,我对你的个人情感没什么兴趣,我说了,我和小袁同志很好,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钟淮廷盯着他的背影。

眸光暗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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