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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他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和思绪。他只清楚自己想狠狠攥在手心的、想紧紧抱在怀里的,是眼前这个人。
只是眼前这个人。
是苏清雉。
因为苏清雉,他在下手的那刻有了迟疑,有了动摇,扣动扳机后他甚至还有过后悔。
他原以为的算无遗策,却偏偏漏掉了苏清雉的坚定,以及苏清雉誓死也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他提醒苏清雉注意电路、注意天花板上的吊灯,却偏偏转移走了那支自来水笔。只因为他不希望苏清雉当众动手,他不希望苏清雉暴露,更不希望苏清雉出事。
他想自己动手。
他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在击杀田中谷川的同时,不暴露任何人。
可当苏清雉不顾一切飞身扑向田中谷川的时候,有什么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他手抖得几乎瞄不准,他向来自负,那一刻却像是初上战场连枪都拿不稳的新兵,整个心脏都被恐惧和心悸填满。
扣动扳机的刹那,他的手心湿透了。
他将狙击步枪丢下,魂不守舍地去按原计划回茶室找到鸠山仁御——那个他留学时认识的日本贵族朋友。
而后与鸠山仁御一同回到了礼堂。
『鸠山仁御的贵族身份,是钟淮廷此次行动的掩体。
他算好时间,利用好友身份,提前邀请鸠山仁御到南京游玩,鸠山仁御欣然同意。
为尽地主之谊,他带着鸠山仁御在南京游玩时,又“恰巧”路过军校,便提议回母校看看。他们逛了学校,之后在茶室里相谈甚欢,而钟淮廷则是卡着时间点借口出门,来到事先选好的狙击点完成击杀。
鸠山是日本唯一不曾参与侵华的大姓氏,鸠山家族也一直都是亲华的,鸠山仁御更甚。他最喜欢的外国朋友就是钟淮廷,故而根本不会对钟淮廷起疑,他对钟淮廷的信任,就如同日本人信任鸠山仁御。』
钟淮廷本以为,这次行动里,他唯一愧对的就是鸠山仁御,谁想,竟还有苏清雉。
事情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身体僵硬得厉害,他忘了风雪,忘了一切,只看到地毯上被脚印踩得脏污不堪的血迹,再混进泥雪里。
到处都是血腥味,很浓很浓,有田中谷川的,也有苏清雉的。
到处都是。
他看到苏清雉浑身都是血,一动不能动地趴在那里,吊灯已经被搬走了,苏清雉的身体里却仍残留着些无法取出的玻璃碎块。
血一直在流。
那么小的身体,怎么可以有那么多血?
可是当钟淮廷靠近时,苏清雉却动了,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向钟淮廷凑近。
钟淮廷想抱住他,想告诉他不要害怕,他抓住他的手,却只摸到手心里一道一道的伤痕。
钟淮廷不自觉后怕起来,他脊背发凉。
那样的距离,只要瞄偏一毫厘,等待着他的,就将是苏清雉的尸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手的。
只是责任使然,信念使然。
常年的敌后生涯,执行已经牢牢刻在了他的血脉里。
不论何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执行。
这信念本是坚不可破的,如今却好像有了裂痕。
他开始学会害怕了。
连对敌人动手,都会动摇、会迟疑了。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也不知怎样化解这种折磨,他来到苏清雉身边,他等着苏清雉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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