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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此一去何时再能相见。”

祝鸿书爽朗笑道:“左右你一时间还会留京,我一个天涯孤鸿客,自得悠悠的,寻了机会自会来找你。”

他二友已有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上次还是去岁大暑,入夜时分祝鸿书突然携了一坛子难得的新鲜荔枝兴冲冲来敲门,告诉他刚从涪州疾奔了三日,就因为收到周彦学的信说羡慕他去涪州能吃到荔枝。当时接过坛子触手冰凉,显然是沿途还用心寻了冰镇着,再看看祝鸿书汗湿重衣的狼狈样子,周彦学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当夜促膝把酒闲谈,畅快大醉了一日一夜,第三天一早他便辞行,说京中暑气难耐,要去草原避暑。

祝鸿书就是这么个至情至性洒脱不羁之人,早年求学于菖蒲子,也只是因为菖蒲子行事太合自己的胃口,都是身负惊世之才又不爱附庸风雅,净干些拿棋子打水漂、把师门画像偷着裁了头做华容道的事儿,一老一少二传冚家产更像是狐朋狗友而非师徒。

可就算是再不羁的人也难逃情之一字,他痴恋大师兄石仲行被拒后,心灰意冷,以至于后来周彦学下山,他也辞别了菖蒲子。周彦学那时候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不懂什么情苦,只是偶尔在夜深梦醒时会看到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儿郎一动不动地看月亮。二人共同游历了半年,之后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约定来年春天在洞庭聚首。

也是在这分别之后,周彦学遇到了毅国公并应邀入京,再之后便遇到了蔺昂,后来又决定留京应考,这个来年之约最终被诉诸书信取消了。所幸祝鸿书天性豁达,在得知周彦学要入仕之后也不像其他同门那样视为异己,如常赤诚以待,所以对周彦学来说,十分不舍这个好友离去。

更何况……

周彦学看向他欲言又止,祝鸿书一下子了然,敛了笑问道:“师兄找过你?”

他口中的师兄正是那位爱开学堂、学子遍布九州的大师兄石仲行。

周彦学无声点点头,自他入朝以来,与同门之间往来甚少,可即便如此,石仲行每年入秋都会来一封信,只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过祝鸿书且自己也相熟的人。信中抛却千篇一律的寒暄,句句都在问:祝鸿书到哪儿了?你见过他么?他可还康健?

祝鸿书摇摇头,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看到何处,淡淡笑了笑:“我对他向来说话算话的,十年前我便说过,至死不复相见,我会一直遵守诺言。”

话已至此,周彦学不好再说什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送他出门了。看着他驾马悠然朝自己举手挥别,周彦学心中竟隐约有些羡慕。

不是羡慕他自在纵情天下,而是羡慕他能这么决绝的割舍下。

当然,所谓的决绝只是他以为,个中苦处也只有自己知晓。

千山重重,白云杳杳,孤鸿明灭,去向谁边。

已近年末,各部忙碌非常,礼部这边预备各种大典,周彦学有意无意将一门心思全扑在庶务上,几乎都是披星戴月才回府,或者直接在衙下留宿,搞得右侍郎彭建业惶恐不已,跟着各种出力意图争先,结果暗自叫苦不迭,大冬天的身上肥肉减了一圈。如此一直忙到小年前的最后一个旬休日,终于有了空闲,但奔忙已成习惯,一停下反而无所事事。一大早刚钻进书房想再处理些零碎事务,就听外面有人给周放报说谁谁谁家又派人来送东西了。

是了,眼下已至年关,京城各家无论门阶高低亲近与否都会送些例礼走动一下,周彦学心思一动,叫来周放问了半天有谁家送了东西,是否回礼云云。这些琐事平日周彦学懒得管,周放心里也是惊奇,笑问道:“大人怎么今年倒关心起这些了?”

周彦学负手不语,周放这才醒过神来:“哦哦!将军府那边还没来,往年都是宁乐县主操持,今年估计顾不过来了,毅国公府也还没动静呢。”

周彦学点点头,犹豫良久问道:“这段时间……他还有来过么?”

答案他心知肚明,若是来了周放不会不告诉他。果然周放小心翼翼答道:“呃,想必是年尾事多,蔺将军不得空呢。”

过去时日都不敢往他身上分心思,可一提到心中还是钝痛难言:明明是主动决绝要他记恨自己的,如今目的达成,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周放见他沉默,正要安慰,外面说郭兰森来了。周彦学把人叫到书房会面,又温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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