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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通通浇在脸上,迅速浸透衣袍。

人是比去年又瘦了,侧脸轮廓更为突出,闭着眼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凌厉与好看。

淳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根本没法确认那人是顾星朗。

她站在晦暗中看了一会儿,看着他倒空那白玉壶,随手扔开,又熟练往长案上摸,半晌没摸到,仍那么阖眼仰着,喊:“酒!”

外头宫人应是,淳风急怒攻心:“是什么是!不许拿!”

这般说完,三两步迈上宽阶绕过长案,一脚将近处散落的酒壶踢开,蹲下去拽顾星朗的前襟。

她不敢太放肆叫外头听见,压着声:“起来。”

顾星朗掀了掀眼皮,瞧清了眼前人,再次闭目,很轻地道:“退下。”

“我不。”淳风一字一顿,继续发力拽他。

顾星朗便抬手攥住她胳膊,一拧一推,顷刻将她扔出半丈远。

淳风吃痛,却是迅速支起来,狠狠看着兄长咬牙道:“十八岁那年臣妹问九哥,既这样喜欢纪晚苓,来日若接她入宫,如何应对后宫争锋。九哥说,君王家事历来如此,她会处理得很好;且再如何喜欢,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身为国君,当怀天下。”

她跪伏着再靠近,

“言犹在耳,九哥全忘了么?嫂嫂——”

“闭嘴。退下。”

“阮雪音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淳风狠下心肠,“你为了个女人,竟这样自伤自毁——”

“朕叫你闭嘴!”顾星朗蓦地睁眼,“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不配跟朕提!滚!”

终于听见这句话,这句积压了三年的怨,淳风只觉横在身前的屏障轰然倒塌,是钻心之痛,也是迟来释然。

“臣妹有罪!”她重重伏地,额头磕得震响,“九哥要骂要打要罚要杀,怎样都是应该!臣妹只求九哥,别再折磨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嫂嫂她已经走了啊!”

最后一句像是同时叫醒了两个人。淳风潸然泪下,顾星朗静默得似没了呼吸。

殿门早已被关上,应是涤砚指令。

室内更漏声便一下下锥心,许久忽听顾星朗道:

“我昨晚梦见她了。”

淳风接不出话。

“十五六岁模样,从最欢楼的后门走过,披着茶色斗篷,撑着绸伞,怀里裹着一卷书。她的书掉了,我便走过去捡,交还到她手里时,看见了她的脸。”

这段往事只两位当事人知晓,淳风以为是全然的梦。

“玉一样瓷白,眸子清潋得要滴出水来,美极了。小小的樱桃口,很淡的胭脂色,对我说谢谢,声音像锁宁城的烟雨。”

九哥又哪里见过十五六岁的嫂嫂呢?思之如狂罢了。她泪流不止。

“我就让她跟我回霁都,说会向崟君提亲,夏至之前定下婚约,等个两年,十八岁,我就以全青川最盛大的婚礼迎娶她。我对她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人,没有过、也再不会像爱她一样爱旁的女子。”

淳风只觉要喘不上气。

“但是她,”顾星朗原本睁眼看着殿顶在说。

却在这句之后闭眼,停了良久才声极涩哑地继续:

“但是她说,”

淳风确定没有看错。

九哥鼻翼翕动,清泪自眼角溢出。

“她说,公子,你认错人了。”

第九百四十章 桃源王孙

人这一生,心结难解,遗憾难平,往往以梦填补,顾淳风就有过类似经历。

九哥这段梦境,画面太真,对话又太不真,她分不清虚实,只觉那遗憾在梦里竟也没被补全,叫人心碎,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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