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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阮雪音出辇,只觉黄昏过半夜幕将至,北方的风确如刀刃。她裙色本就淡,卸了一身行头更显得素,相比远处红衣的母女二人更似戴孝。
但她没往那头走,只是站在国境线上看。便听文绮淡声向阮墨兮:
“她是为你父君好。大势已去,睁眼看着千万兵马入崟灭国,太残忍,总归熬不长,早闭眼早踏实。终究几十载相伴啊,若是我们,必要让他亲眼看了再死。是吧阿荻。”
车内妇人没应,只咳嗽两声,复撑嗓子道:
“昔日,分别给过二位君上锦囊,不知此刻是否带着。”
顾星朗没立时答。
“有。”慕容峋在飒露紫上应。
“祁君陛下预备何时打开?”惢姬继续问。
“不是此刻。”顾星朗人在辇内,声出也便有些瓮。
车内妇人长长一叹,“陛下坐拥大祁,风华正茂,眼前江山如画,确有坚持的本钱。但争霸之世,该出手时还须果断出手,青川割据太甚,不可能每场合并都以不战之法完成。不是方法上不可能,是规律上不可能。陛下读史通古今,一定明白草民意思。”
“多谢惢姬大人指点。”
“罢了。”她整个人也有些耷拉下去,唯那双腿始终不移分毫仿如山石。
文绮心下微动,转头去看。惢姬只是摇头,再不说什么。
“还不过来!”文绮忽高声。
阮雪音莫名觉得是在唤她和竞庭歌,脚比脑子快已是迈开步。
竞庭歌却没动,冷眼盯着篷车内外一片狼藉,纪桓天青色的衣袍尤显得刺目。
风声四起,阮雪音双腿不听使唤越走越快。老师的脸愈加清晰,她几乎小跑着行完最后一段然后大跨步跳上车跪至惢姬膝下。
“老师还没说曜星幛和山河盘,是我母亲的东西么?那鬼仙红蓝眼同寂照阁石壁一模一样,青金镌刻却与百鸟朝凤筝上的青金同一。寂照阁,我还要继续探么,拿到河洛图然后呢?母亲的遗言是什么?老师费尽心思送我们各入祁蔚,到此为止了么?后面怎么走,你们究竟要什么?”
还没问完,阮雪音拧开脑匣只想将两年来疑问倾力倒出。她实在不安,总觉得此局没到最后。
“这些文绮都知道。你便慢慢问她,她都会告诉你。”惢姬半阖着眼,难得有笑,“入红尘,有了情爱软肋,小雪,你不如下山时冷静了。”
“老师教诲,从不敢忘。”阮雪音止住纷涌思绪勉强答。
“那日锁宁城外阮仲兵临,你表现得很好,否则局面很难走到今日。无论他还是顾星朗,许多人,都因此在这一局里求仁得仁。你有功,也救下了许多无辜性命。”
阮雪音脑内一片混乱,已不及辨析弦外音,只按字面解。
“乱局之中,全盘之下,你要始终做最稳定那颗子。小雪,”她伸手轻拍她手背,近二十年来头一遭,
“你稳定,就能在飓风刮起时固守一方,有一方得固,时局便能循至少一条逻辑发展而不至偏轨。你和庭歌的天下理想是我教的,我的是长胡子教的,避世二十年默观这大陆激荡,到今日,我依然认为他教得很好。而稳定,并不意味着长居一隅。在你心里顾星朗最好,最堪为天下之主,你要辅佐他,也需在必要时离开他。你的稳定,是之于全局的稳,明白么。”
阮雪音盯着自己手背上老师的那只手。多年山居生活,劳作痕迹重;很久以前是白净的,如今泛黄,薄透见青筋;依旧润泽,是崟北的水汽林间的露。
“竞庭歌呢。她身世大白,接下来又要何去何从。她还有了身孕,是慕容峋骨肉,除了我至今无人晓。老师留下这么难的题目,怎好撒手让我们自己解。”
“你们今年该满二十二了,小雪。我教够了,而你们下山便去了青川制高点,阅历手感非常人能及,当然会解,且会解得比我更好。我,”她越说越慢,气息重起来,
“其实也想看你们解。但残喘至今已是上天垂怜,心愿了结,怎好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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