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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皆有屋舍,也烧得干净,一间又一间就像被遗弃的洞穴。阮雪音燃了火折子反复进出,高架残骸,烧得漆黑的瓶瓶罐罐,与蓬溪山那间小小药舍惊人相似。
间间废墟,其实看不出相似,很可能只是感觉,甚至全然主观的自我暗示。厨房、卧房皆备,残破的炉灶,灰扑扑模糊的地上印记像是曾经放过床。
四张床,四间房,雪夜中的药园就像一个佐证全部猜想的梦。
她长久停在那四间房里,徘徊比对,火折子熄了又燃新的,仿佛再多看几眼便能瞧出老师的少年岁月。
以及母亲的。
那间尤其空洞而巨大的屋子在东南角,很不打眼,她最后才踏进去。
空洞得连废墟都不存。极窄的门早被烧得没了影,只余一个框。屋大而门小,走进去之后只觉得四面皆高墙,既高且阔似看不到头的长夜。
墙上有字。
掩在被烧得黢黑的墙面上若有似无,她起初以为是随手留笔。
火折移动,留笔竟多,且工整,及目可见皆是药材植物名,有一些不常见于典籍,却常见于蓬溪山药园。
相较于内容,阮雪音此刻更好奇这些笔记的数量和排列方式。
她点燃了随身带的全部火折,费力两手高举着看。
四壁上全是字,全是药材植物名,极工整隐现在黢黑墙壁上,彼此间交错连着线。
但字迹不同。四面墙上各是一种,总共四种。
她一眼看到那面眼熟的。
她和竞庭歌认字写字都是老师教授。看了太多年,想认错都难。
不能说一模一样,一个人的字多少会随年纪增长起变化。但魂是不变的,字魂即人魂。
她盯着这面墙一字一字辨,大半被黑色覆盖,低处可见的不多,反而高处内容不少。最高处,即第一行,只有一个字,正中央。
她只觉心都要跳出来。
荻。
荻桐的荻。安王妃临终前说程家女儿此代从中间字楚,她妹妹名荻。
满墙辨不清晰的药材植物名突然都失了意义。那些连线,该是些试验,很可能四姝斩也诞生其间。
但全无意义,她没心思去破解,只飞快转身移动火折去看其他三面墙上同样位置的独字。
荻在南墙。西墙上为锦。北墙写着颜。东墙那处黑黢黢,只能隐约见笔画。
像是奇。
该是绮。
荻桐,落锦天南星,颜衣榧,文绮蕨。
四姝斩四种药材名取自人名,东宫药园案处死的确为四人,四个姑娘,四名医者,或该说药师。
终于被完全、再无任何可疑地证实了。
阮雪音有些眩晕,满室火光影幢幢如前人的香魂。上官夫人又是哪一位,竞庭歌的母亲呢?
她的母亲呢。
走出药园已入寅时,雪竟依然大,簌簌歇歇洒得天地皆默。林子更深静,早先阮佶砸水仙的前庭已被收拾得只余深雪厚积。
无人值守,只一盏昏灯空落落悬在檐下。阮雪音拢手出门,没拉起风帽,试图沐雪求片刻清醒。
阮仲等在近雩居的竹林小径上。灰青斗篷与竹林几乎相融,阮雪音晃着神,初时没看见。
“这么大的雪,帽子也不戴上。”
对方撑了一把同样灰青的伞,走过来将两人都罩住。
阮雪音如今已不能将他一应举动当作平常关怀,稍拉开些距离,“下雪不比下雨,衣衫湿得慢,总觉得不必遮。”
“去过药园了?”
“嗯。”她自知脸色不好,更不想讨论,转话头道: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行登基礼,你倒还在外面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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