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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朗眸光动了动,“何至于讲得这般严重。方才已经说过,局面之题,一人不足以成事。你和珍夫人的位置,早在我回宫之前就排好了。风口浪尖,不是我推的。”
“但你推了瑾夫人。”纪晚苓淡声,“柴一诺抱御瓶出宫那日,我正好碰见。淳风当时问里面为何还装了些清水,我原没在意。”她轻叹,
“星朗,你这般铺排,究竟是冲谁。”
“我也想问。”他定定看她,“这番声势,究竟是冲谁。”
专宠之谏,立后之谏,人言藉藉,声势如雷。
“父亲待君上以忠,纪氏待顾氏以诚。”她眸色忽利,一双杏眼波光潋滟,
“佩夫人身份特殊,自入宫便有人言。如今专宠一时,君上为其疏远整个后庭,此般状况,人言自沸;此番声势,又哪里用人谋划?君上平心而论,朝堂上谏言种种,从皇家规则到时局利害,哪一句不对么?”
“晚苓,”顾星朗微眯眼,“你知道你此刻,在同我争论什么?”
“君上既有言,是来交心,”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晚苓便斗胆,论一论朝堂事。”
“前朝有前朝的做法,我有话,自会问你父亲。今日交心,不是来听你针砭朝堂事。方才言论,我就当没听见。”
纪晚苓默了默,半晌抬头,望向将暗暮色中碧沉的芦苇丛,
“我记得那时候父亲授课,曾经说过,《蒹葭》看似情诗,历代注家却都倾向于认为其为讽谏诗,讽的是,君主不能以礼制固国。”
她垂眸,羽睫在将暗天色中如一把墨扇,
“后庭传统,皇室规则,也是礼制的一部分。君上要听臣妾发合乎身份之言,那么臣妾的意思,便是这首《蒹葭》。”
顾星朗也默了片刻,
“你觉不觉得,所有这些文本,尝试解读的人越多,越容易跑偏,最后丢了本源。所谓求之愈深,失之愈远。所以才有学家言,一切往史皆为今史,观点利弊,为现世所用罢了。”
“你认为它就是情诗?”
“我认为它就是情诗。”
天色愈暗,他复去看她,
“后来很多年,我偶尔想起来这首诗,总会想到你。父君赐婚,来日你必居承泽殿,那时候我还在想,终究与披霜殿的芦苇失之交臂了。蒹葭,终归只是我一个人的蒹葭。”
这是他第一次将这段昔日情愫明明白白讲出来。过往十余年,他为眼前人做过许多事,迫于年纪和形势,从未明言。
此为第一次。
羽睫轻扇,纪晚苓半晌回头,迎他目光,
“如今我住进了披霜殿,蒹葭仍在,但你不想要了。”
“此一句抱歉,去冬已经说过。”顾星朗轻声,“晚苓——”
“君上言交心,”她打断,“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晚膳还等着。”
半刻清寂。
“此一首《蒹葭》,是否全部?”
“是。”
“是你的全部,还是家族的全部。”
“父亲待君上以忠,纪氏待顾氏以诚。此言真挚,讲一万遍,君上不信,也是枉然。”
“倘有一日,”顾星朗继续看她,也深也浅,“不止于此,你将如何。”
“不会有那一日。”
“我说如果。”
又半刻清寂。
“十一年前先君赐婚,便已定下我为顾家人。磊哥哥不在了,阴差阳错,我还是入宫成了顾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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