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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不算慈爱,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非常严苛。唯独每天早上的白煮蛋,她们从来没有自己剥过壳。都是如此这般,剥好了,安放在小碟里。

“小雪出门一年有余,心智性子,都有变化。庭歌离开时还是小姑娘,此番回来,却是心智性子并容颜都大不同了。”

两个姑娘皆在喝粥,闻言也不知该不该接话。阮雪音转头看一眼,淡淡道:“也没怎么长变。只是比当年老成了些。”

竞庭歌白她一眼,咬一口手中米糕,“按生辰,我本就比你大,下山又早,老成些也是应该。”

“不错。”惢姬微笑,“抛开入门先后,你这声师姐,确是叫委屈了。”

竞庭歌一怔。

阮雪音也觉莫名,“我们俩究竟谁大,已是无从查证。她的十月初三还是老师予的。何来委屈之说?”

“如果竞庭歌确为竞庭歌,”惢姬笑意不减,去看竞庭歌,“那么你的生辰,应该就是十月初三。”

竞庭歌放下勺子。也放下米糕。她用先前握勺子那只干净的手摸了好半晌,方摸出来绢子,拭手,眼睛却一动不动钉在惢姬脸上。

“老师此话何意。”

陈述句。

“很多年前因着机缘巧合,我与几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被聚合在一处,研习药理,培育药材,很多世所罕见的成果都诞生在我们手上。”

阮雪音也放下了勺子。

时候尚早,山鸟未鸣,室内安静将气氛包裹得太不寻常。惢姬似有些受此感染,打住,转了话头:“有言在先,这个故事,你们只能听,不能发问。听完了,我还有几句嘱咐,然后你们便下山吧。”

两人皆未回应,只定定看她。惢姬也不在意,平淡继续:

“总共近十三年吧,我们日日在一起。每天都是一样的,抬头同一方云天,脚下同一片园子,身边同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片土地上的药植花木。年年月月,总有新品类,看着常换常新的颜彩和形态,会觉得每一轮四季也都是不同的。人间缤纷,尽在于此。以至于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朝夕相伴,却并不无聊。而且花木良善,比外界纷繁人心难测值得托付多了。”

她扫一眼两个姑娘面庞,微笑继续: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我们几个一生命途,既为起点,也为终点。到第十三年才知道,原来不是。确切说,第十年时我们便发现不是了。”

她说了很多个“我们”。阮雪音不确定是否每次都指同一组“我们”。

“我们这群人里,原来有人不是为了药理花木。十年磨一剑,为的是另一件事。一个人磨剑十年,到了剑该出鞘那刻,是无论如何按不住手的。他要对得起过往所有时间和心力的付出,哪怕临到关头已经觉得,不用、不能、不该出手。人啊,最终需要说服的只是自己。想要过往十年隐忍磨砺不白费,想要说服自己没有白活,便只能利剑出鞘。第十三年,那把剑出鞘了。很可惜。结局不好。”

“那个磨剑出剑的人,还活着吗?”阮雪音问。也许不止一个?

“刚才说了,只讲故事,不答问题。”

“老师和上官夫人是持剑的人,还是旁观出剑的人?”竞庭歌问。根本忍不住。

只讲故事,不答问题。惢姬再次用表情回应。

两个姑娘默然。

惢姬亦不再言,坦坦然看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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