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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曾经最少思虑、最有少女气的,一为顾淳风,二为段惜润。阿姌出事,如今淳风的活泼聒噪深处已是悄然生了凛冽。她每日下午都去骐骥院骑马,前天甚至来折雪殿说要和自己一道读书。
却为何突然这般用功?阿姌果真,已经不在人世了么?
她依然不关心旁人闲事。但顾淳风似乎已经不算旁人。
段惜润也是。她是她入祁宫后交的第一位朋友。相处融洽,时有往来,已经可以算作朋友了吧?
那么她就应该关切,也该探望。
尤其今番变数始末,根源在自己。某程度讲,过在自己,责任也在自己。
她曾经信誓旦旦跟对方说,绝不会分后宫这杯羹。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她一个人独占了这杯羹。
夜宿挽澜殿,和顾星朗有了近乎黄粱梦境的心意相许,终究将后宫失衡的局面全然摆在了桌面上。
所以今日见面又能如何呢?解不了的死局,说不开的心事,日后种种,更叫人狠不下心预判。
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在前头。防患于未然,她相信顾星朗的行事哲学。
来大门相迎的是满宜。阮雪音携云玺进去,便见段惜润左手一个小桶,右手一把剪子,将将站起来,正立在前庭望着她笑。
“没能出来迎姐姐,”她抬步过来,裙角和手上都沾了泥,“实在是正剪着枝,浑身污糟。”她将桶和小铲都递给满宜,拍了拍指尖尘土,“前庭正在整理,姐姐且随我进去稍坐,我浣个手,很快就好。”
阮雪音微笑点头,不动声色瞧她。憨态仍在,只眉间眼中止不住的烟波寒愁,丝丝缕缕嵌在冬日尘光里,叫人看了生怜。
“已经入冬,万物蛰伏,你这是在整理什么?”她放眼看庭间,皆是不同品种的蔷薇枝蔓。花期已过,叶子都相似,郁郁然一片深绿。
段惜润接过满宜临时递过来的丝绢,轻轻擦手,也放眼去看那些自墙檐垂落的大片枝蔓。
“枝株生得太繁,我嫌形状不好。春来开花,再修剪肯定来不及;过些日子开始数九,天气再冷我也懒在室外呆着,便赶在最近将这些枝桠都理一理。”
“修花裁叶自有宫人处理,你若嫌采露殿里的人手艺不济,大可唤花库匠人来打理。这么一大园子蔷薇,你自己修,何时修得完?”
“姐姐还说我。早先有两次去折雪殿,我见姐姐也是会自己动手打理花木的。听瑾姐姐说,”她一顿,神情微变,终是展颜继续道:
“姐姐新扦插了一株结香,冬日扦插,甚耗心力。相比之下,我只是修修剪剪,累不到哪里去。”
阮雪音乍听怔忡,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而段惜润方才表情生异,分明是将自己培育结香视作了同心之愿。
结香结同心,又恰巧在听雪灯亮之后。她难于解释,又深感上官妧传话之快,怕是真的动了心思要出手。
拉人下场,站队排阵营。以惜润一腔真挚盼君心的纯粹,确有可能被撺掇入局。
“进去说吧。”她道,“你先浣手,我在厅中等你。”
一如数月前夏日,采露殿的桌上永远摆着琳琅满目叫人晕眩的白国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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