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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还,功劳,您落几何,咱们中原路护国军能落几何?”
静夜沉沉,祝询的话轻如风沙,过耳便消散了,可细微的沙粒却扎入了孟贵与的心肺。
他垂睫看着简陋桌案上落下的一层灰,想到了二十多年前一直被顾长夙死死压制的年月。
顾长夙倘或不是沾了出身好的光,何以一进东路军便封了主帅?而他明明比任何人都骁勇,却只能屈膝他之下。
好在他最终走了自家夫人的关系,调去了中原军,最终得圣上恩赐,封妻荫子,才算是得偿所愿。
祝询说的对,如今来增援的北路军统帅殉国,整个北境的护国军以孟贵与为统帅,倘或顾长夙殉国,这泼天的赫赫战功,将会落在……
孟贵与的心砰砰跳动,恍惚看到了自己图画凌烟阁的盛大场面,只觉眼前一片坦途。
他看了祝询一眼,以指代笔,在一层灰的桌案上,写下了“弃之”二字。
祝询了然,同主帅对上了眼色,无声地领命退下。
长兴岭的夜,雨云遮星蔽月,令这一片密林伸手不见五指。
有一队骑兵飒踏而过,又在山道两侧下马休憩,有士兵点亮了气死风,那本不该被风熄灭的火苗,在亮了一下之后,一瞬就灭了。
顾景星坐在晦暗无光的夜里,一言不发。
同袍宋博约走过来,只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静沉的侧脸,良久才道:“孟贵与打算明晨在孤山滩涂祭奠国公爷与一众殉国将士,听闻已拟了奏疏,意图上达天听,造成既定事实。”
顾景星不为所动,宋博约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一带分明有激战后的痕迹,也有死伤的东路军将士,只要一日搜寻不到国公爷的……那便一日不能断定国公爷殉国。咱们会陪你寻到底。”
“我只求我父亲活着。”沙哑的嗓音响起,在夜色里待得久了,便也能视物了,微蓝的鬼火零星飘动,照在顾景星的脸上,血污之下是颓丧的双眼,他的视线追着那点点荧光走,最后落在无尽的黑暗里,“别的我一样都不想管。”
宋博约无声地叹了口气。
前夜到了长兴岭左近,正遇上溃败而逃的莽古哈残余,顾景星不要命似的拼杀,最终追行百里,亲手抓了魏王与莽古哈丞相哈木贴,以及山西王花赤卓立。
将这一干俘虏送回长兴岭孤山滩涂营帐后,顾景星便一头扎进了长兴岭,却在搜寻一昼夜之后,得到孤山滩涂欲放弃寻人的消息。
他说罢便站起了身,也许是牵动了伤口,身子一晃便歪了下去,宋博约一把抱住了他,再一摸他的额头,滚热烫手,登时大惊。
“不能再继续了,回程。”
顾景星推开了他,勉力坐起,摇头道:“孟贵与若是认定父亲已殉国,那必会放火烧山,届时更没有时间搜寻。博约,你若当真为我好,还要全力相助我才是。”
每逢大战,必会死伤无数,大梁军队在交战之后,会将己方将士的遗体搜回装殓,敌方将士的遗体便会一把火烧了,以防染上死人身上的疫病。
既然孟贵与做得出强按国公爷殉国的事,必定会有后手,也许是烧山,也许是派人秘密搜寻后再杀人灭口,这一切都说不定。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
他强撑着站起,正欲发号施令时,却听手下军士忽然骚动起来,只见黑不见五指的山道上,忽然起了茫茫的大雾,夜色微微亮起来,有整齐划一的士兵僵硬地从雾气里走来。
这些人双眼无神,苍白羸弱,走路的动作有如木牛流马,僵硬不堪。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人人皆捂住嘴不敢作声,有胆小者惊呼了一声,立时有人抱住了他,小声叮嘱,那声音打着颤,细弱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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