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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好妈脖子的凸起几条蚯蚓似的青筋,举掌作势要批甄钰之颊。甄钰扬脸不惧掌,在此关头也搭个大架子,谈锋犀利。
老好妈的掌没能落下去,脸偏向右边,呸了一口带着沫子的口气,放出狠话:“到了吉隆坡,卖不到好价,我就将你丢进海里。”
话是这么说,老好妈心里还是希望能把甄钰卖出去,这么好的底子,没有芳名大噪便死了,多可惜。
十一点钟光景,呜呜的蒸汽声响起,微觉身子摇动,甄钰知轮船准备离开码头,到下一个地方,她抿起嘴巴不再和老好妈交谈。
老好妈到轮船的餐厅哪儿端来两碗没什么油水的鸡丝面,她填饱了肚子才喂甄钰吃。里头的汤早被面吸干,口感极差劲,吃得一半,甄钰忆起为自己下厨的顾微庭,心绪万千,眼珠子一热,眼泪拖下两行。她忙仰面含住眼泪,摇头要喝水。
老好妈没给端来水,给了她一个汁水丰足的果子解渴而已。
甄钰颊鼓鼓,机械地咀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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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甄钰索性闭上眼睛休息,反正海上的路径脑袋也记不住。
这几日甄钰脸上的肉瘦减许多,眼睛闭上,眼窝也陷进去了一些,远瞧着五官却精致了几分。老好妈若有所思注视细皮嫩肉的甄钰,蓬头垢面也不见一点风霜之色,比之画中美人,多一重灵气,她在那位少爷身边定是受尽了万千宠爱,早知一开始便装作她的恩人,将她送回到那位少爷身边去,或许不用奔波一趟也能拿到一大笔钱财。
只是这个想法来得太晚了。
……
甄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上海,顾微庭初闻此耗,次第清晰,直奔吕公馆。吕公馆的娘姨大姐见贵客来,含笑盈盈地鞠一躬,请顾微庭在沙发坐下,接着端上一杯热可可茶与脆麻花,招呼格外周到,似乎早有准备。
顾微庭推开茶点,口气冷冷,开口便是要见吕江年。
吕江年掐指算得顾微庭会来找他,只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来了。他穿着花缎睡衣,左手搭在右手上,脸上没有脏物,额头和脸颊白白的,似乎薄薄地加了一层雪花粉,还是很体面来见客。
他不紧不慢从楼梯上下来:“顾二爷没有夜生活吗?起得如此早,哦,想起来了,今天顾二爷要点蜡烛,自然起得早。”他顿了顿,意欲再讲一句话儿趣话,但顾微庭却没给他说趣话的时间,缩颈不迭,呼吸差点停了。
顾微庭见吕江年,克制不了那股冲动,一个箭步冲上去,捽住吕江年的衣领:“把她还给我。”
吕江年身材不如顾微庭高大,稍矮了半截,轻而易举地被捽住衣领,气势被活生生压住。
吕江年吊儿郎当,回:“我都不知顾二爷在说什么。”衣领被捽住,一时占了下风又如何,他可是狠狠捏住了顾微庭的手脖子。
“若她有什么叁长两短,我会杀了你。”顾微庭板着面孔,眼眶有红意,声言要杀人。
怒音盈室,在旁娘姨大姐都不敢插口,袖着两只手在哪儿观望。留下这句话,顾微庭匆匆离开。
顾微庭一心认定甄钰失踪与吕江年脱不了干系,一时失控,又带人把吕公馆翻了一个底朝天,却寻不得一点踪迹。
急得焦头烂额之际,上海滩发生了一件惨案,清道夫在大马路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具内外满是伤残的女尸。
配角杀配角罢了。
大家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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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女尸被发现时,手足伤痕累累,奇怪的是面部裹了一方白布,干干净净,一点伤痕血迹也没有,凶手似乎没有要隐藏死者的身份的想法。
尸体与垃圾堆在一块,天儿炎热,不到半天就发臭了,一群可恶的褐中带黑的虫子,在里头缓缓爬行,爬行的路线非常统一,都是朝着一个目标而去。
清道夫是在太阳落山前后发现的女尸。
臭气四溢的垃圾堆里横着个穿一身雪白的洋服女尸,脚上的鞋子还是带跟的时髦款,清道夫看见尸体,当即吓得跌了一个朝天馄饨,喉咙失声,过了两叁分钟,爬着离开,且爬且喊:“死人了,死人了。”
一连迭声地喊叫,一声尖细过一声,树上收翅准备歇息的鸟儿被惊得扇开两翅,顺风而飞。
清道夫的喊叫声,很快引来了一些居在附近的人,他们只敢掩着鼻子,延长颈远观,时而窃窃私语,总是不敢靠近。后来一个胆大的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长长的棍子,隔着半米的距离,用木棍去翻僵硬的尸体,确定是人后,他就跑去地保哪儿报告。地保的人亲来一趟确定,见尸体面如土色,之后又上报给巡捕房。巡捕房哪儿一听,立刻派员前去查看。
在租借里发现尸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人死了,不是发现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完事儿,一级一级往上报告,再等巡捕房的人检查完毕,已至凌晨。
死者是章都督的女儿章小芾,脖子和手脚都有勒痕,脖子的勒横是致命伤,她是被活活勒死的,至于为何会被勒死,凶手是谁,得让巡捕房的侦探去调查。
章小芾的身份不一般,巡捕房哪头是高度重视,上海地方检查厅和公共租界会审公廨也派人来,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立即派了房里经验丰足的侦探去侦查。
侦探叫刘延康,五十来岁,肚皮圆滚滚的,头发十分稀疏,喜欢白天出门,到了夜间就和怕光的阴质一样缩在无一点亮光的房间里,脾气古怪,说话也不动听,但本领极高,那双眼睛仿佛装着一台爱客司机器,精得很,轻轻由他调查的案件,准不会会有错。
探长半夜去刘延康请他调查章小芾案件,吃了好几个小时的闭门羹,直到天亮了才见到人。
章小芾死的那天所穿的衣裳华丽,但身上没有留下一个首饰,一个精心打扮的人不可能不戴饰品,刘延康第一眼判定凶手的动机是求财。
假设动机真是求财,一个求财的凶手把尸体抛在时刻都能被人发现的垃圾堆里,还是在大马路这儿的垃圾堆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一个可能是凶手自信心强,不走心经,使那什么藏尸之法,觉得抛在这儿也不会被抓到,还有一个可能是凶手力气小,搬不动尸体,只好就近抛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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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康朝着凶手求财的方向去思考,很快便打住,过程过于简单,一切都过于简单,。章小芾死容安详,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而身上所谓的伤痕,也是在死亡之后才出现的伤痕,凶手与章小芾极大可能相识,关系还不浅。刘延康决定先调查章小芾身边的人,他第一个找到的人是顾微庭。
章小芾死亡这件事,当晚在上海滩传开,人尽皆知,但顾微庭忙着甄钰的事情,直到刘延康找到自己,他才知道章小芾遇害了。
听到消息,顾微庭脑袋被雷劈中了一般,麻得脑筋儿在无法思考,恍惚了一下,身子偏偏倒倒,几日没有休息,一个深呼吸,几乎要晕厥,他忙将手搭在一旁的桌角稳定身子,愣愣地问:“死了?”
“顾二爷难道不知?”刘延康起疑,事情过了快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微庭不是深居闺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妇人,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刘延康这么一问,顾微庭知自己被怀疑,闭上嘴巴,不急着分辩一两句。虽说对章小芾没有任何感情,但好歹相识一场,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没有个定数,不免有些难过。
顾微庭背转身子,看着日历上的数字,不睬刘延康。
刘延康眼睛不眨,系意顾微庭的一举一动,各种情态,举动僵硬,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情态里溢出忧虑感,似是真不知章小芾遇害一事。
“章小姐死之前精心打扮过一番,尸体又碰巧在大马路被发现,不知道那天章小姐可是来见顾二爷的。”
“十天了。”顾微庭无视刘延康的问话,看着日历嘀咕,甄钰消失整整十天了。
这几天有点忙,没搞完东西之前都会忙到飞起,这几天也在清账,平均睡叁个小时表示差点猝死。
刘延康跟着顾微庭说了一句十天。
顾微庭转过头来,振作精神,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说:“算她是来找我的,但我不知情,近日忙碌,不得空招待刘侦探了。”
咂摸着这句话,话里很明显的送客之意,刘延康只能暂时离开,骤面相会,他心下觉得顾微庭是个凉薄之人,相识之人死去,竟无有去见一面的念头。
也是,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金钱这种东西。
刘延康走出顾公馆没几步,顾微庭在馆内折声气喊他:“刘侦探是沪上名探,不知何时有空,能不能帮我寻个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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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乐意帮顾二爷,只是有重责在身。”刘延康客气地完顾微庭的门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顾二爷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日后调查中,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探上顾二爷需要的消息。”
甄钰失踪的事情,顾微庭不曾和不相干的人吐过一字,派人去寻,也是尽量悄悄的寻,他不知一点甄钰的情况,怕传开以后会对她不利。
顾微庭十分确定甄钰的失踪与吕江年脱不开关系,安排了数十双眼睛盯着吕江年,但是十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每见甄钰之物,不无瞑想,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转而顿减茶饭,从忧悒到萎靡,自己已无复人形,再得不到消息他就会先死去。
沪上绑票风炽,掳人撕票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怕只怕吕江年将甄钰交到了其他人手里,自己两下里是清清白白,让人查不出疑点。
顾微庭形容委顿,移步沙发边坐下,虚弱地缅述颠末。有些话及到喉管之处,不知怎的竟哽咽得难吐出一个字。
听绝,刘延康微讶,原来“十天”是这么个浅意思,顾微庭不是对所有人都凉薄,那个失踪的姑娘,在他心中占有足够的分量。刘延康感慨万千,想了想,道:“这么久没消息,或许人早就不在上海了吧。”
“码头与火车站我也寻过。”顾微庭哪会想不到这一点,沪上消息最灵通的人,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而是跑当小鬼与小瘪叁,他都一一打过交道,可结果令人非常失望。花梅娘姨说甄钰是见了一个跑当小鬼后消失的,那个跑当小鬼顾微庭费了精神去找,最后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不会开口说话的尸体。
被人灭口了。
原以为找到那个跑当小鬼就能找到甄钰,顾微庭见到尸体那刻,再忍不住,眼角掉下了一颗热泪。
甄钰就如同一团泡沫,消失时,也不留一点痕迹。甄钰消失一天,他就要扳着指头数一天,眼看十根手指都不够数了,顾微庭难过得想杀了吕江年。
刘延康给顾微庭指了一条路:“女人失踪,许是与贩卖有关系,一旦被贩卖,寻起来,就如海底捞针,最后还是担雪填井。”
言至此,顾微庭十个指头颤抖起来:“贩卖?”他从没往这个地方去想,也许是打心里还觉得吕江年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是,贩卖,抱歉,我也希望不是。”刘延康面露一点怜悯色,“不过顾二爷就当是被贩卖了,或许是卖到湖南、湖北,或许是卖到国外,上海寻不到,就登报重金寻人,毕竟金钱的力量,能使鬼推磨,有心总能得到一点消息。”
刘延康后半截的话像是一束希望之光照射下来,顾微庭言句感谢,不迭为容,跑上楼梯,从钱包里掏出甄钰的照片,照片里的甄钰笑容灿烂,顾微庭手指放在胸口温了温,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你。”说罢,下楼时顺手拿起一件马甲穿上,匆匆往外走,坐上黄包车来到报社。坐车的途中,顾微庭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和白纸,一路上嘴咬着钢笔盖,手里不停地写东西,一张巴掌大的纸,两面写满了字,纸从白色变成了黑色。一面是工整的中文,一面是连体的英文。
到了报社,顾微庭不言废话,将写满字的纸和照片交给报社里的人:“登头版,报屁股也登。”
纸与照片之间,夹着厚厚一迭钞票,粗略一数,近千元,这些钱是给报社里的人的。
报社的人唯唯诺诺接过,扫一眼纸上写的东西,真乃是重金寻人。不过他们疑惑又好奇,为什么要写份英文版的寻人启事。
顾微庭没有解释,只说:“寻人二字,在报纸上越大越好。”说完离开。
从报社里出来,不巧又被之前遮路的日本人遮了路。
顾微庭心情不好,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遮掩。
想也不用去想,这个日本人,今日又是为顾家的那两家工厂而来。顾微庭今次连说“No”都懒得,重重地擦过日本人的肩膀就走。日本人被这么一撞,脚下没站稳,腰臀往一旁倒了几分,像稻田里被风压弯的稻草,但日本人没有稻草的风趣,只有滑稽感。
日本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对着顾微庭的背影嚷嚷:“顾二爷请留步,我知道甄小姐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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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微庭的脚步随之一顿,莫名的,露出几分惊惶之象。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日本人嘴角上勾,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淡淡的,但不亲切。
顾微庭脚步只是顿住,没有折回来半步,日本人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说话,他看看晴朗的天,看看脚边的砖头,说:“那个,不如先去喝一杯?这里嘈杂龌龊得很,不好谈事。”
“你知道她在哪儿。”顾微庭拒绝去喝一杯的请求,“但是你不会轻易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话,必须得满足你的要求,你们想要工厂。”
“是。”日本人竖起大拇指夸顾微庭的脑袋聪慧,“这个交易,顾二爷觉得值还是不值?顾二爷舍不得工厂,那糖业也行。顾二爷可以自己选。”
顾微庭微微重睫,看那日本人的神气一个清爽。那个神气,分外得意,仿佛志在必得。
看清爽了,顾微庭胸口闷,在哪儿打恶心:“既敢来和我做交易,当然知道值不值,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消息是真是假。”
日本人默默弯曲大拇指,缩成拳头的手,抵在颌下,装作在认真思考,且想且朝前走,凑到顾微庭的耳朵边:“顾二爷认定甄姑娘的失踪与吕大少爷有关系。是的,有关系,是他让我来与顾二爷做交易的。”
凑上来,身上带着一股咸肉和海鲜的气味。
顾微庭捋下脸退一武。
吕江年打的可是一手好牌,他不怕结仇愈深后患无穷。绑架甄钰泄仇,隐藏她的踪迹,再泄语日本人。这样的话,他失去了甄钰,也失去了工厂,人财两失,败得不可挽回。
顾微庭气得目眩神迷,格外觉得周遭昏天黑地。斜刺里冲出一辆汽车,他都没去躲避,汽车来势汹汹的,险些把他撞倒,好在司机在紧要关头打转了手中方向盘,撞到对头的墙壁上,才不致受伤流血。
“十天了。”日本人舔舔嘴皮子,而后缩嘴吹起口哨,“十天了,顾二爷还犹豫的话,甄姑娘就要被送去发大财了,到了那个地方,只能牺牲色相保小命。”
最后一句话,好刺人心窝。
口哨声断断续续,又虚虚的,只是一阵气音。
气音进触碰耳膜,顾微庭的耳朵滋了痒意,一把推开日本人,胸前吸满了一口气久久不能放,股旁的手已缩成了密不透风,硬实的拳头。
此时此刻,顾微庭生不出何等的感想,只知道越是此刻,越要强饭加餐,腰板越要挺直,日本人还在哪儿吹口哨,他装作不在意,舒颈离去。
但猥身的那瞬间,脸孔已变成铁青颜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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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先生叫来的那名男子,并未下船,船开动驶去吉隆坡,他也跟着去。
甄钰总是数着荣荣汪汪的钟声捱过漫长的夜晚,她不愿入睡,因为梦里比现实美好,醒来发现一场空,现实的日子反而更难捱。
路途过半,停在码头的时候,男子在老好妈面前现身,不耐烦地说:“香取先生今日打电话来,出价叁千五,人带到第叁号番馆,自然会给你钱。”说完抬脚就走。
“奇奇怪怪的日本人,都快到吉隆坡了又要回仙那港,浪费我的时间。”老老妈没好气地自言自语。
不过很快就有一笔钱往钱包里进,老好妈的气飞到了爪洼国去了,对镜子精心打扮一番,弄得颊上脂粉鲜明才罢。
不知男子说了什么话,但一听老好妈说要回仙那港,甄钰如遭雷劈,眼圈儿起了红晕,身体扭动,梗着脖子冲着老好妈喊:“我不去仙那港!”手脚被绑着,一扭,几乎要从沙发上跌了下来。
老好妈哪管甄钰的意愿,匆匆收拾行李后,单手架起甄钰换一艘去仙那港的船。甄钰精神没有复元,气力不胜,老好妈轻而易举就到了另一艘船上去。
……
感冒的时候写文好多错别字……
深圳疫情突然起来,感冒的人类瑟瑟发抖,做核酸的时候鼻涕都不敢吸。
甄钰和老好妈有一样的疑惑,怎么突然又回仙那港了。
明明差一点就能成功。
甄钰苦笑,自言命运不好。
换的那艘船,行驶速度快,鲜少停靠下来,路程整整减了一日,甄钰一睁眼,就到了仙那港。
到第叁号番馆之前,眼睛蒙了两圈黑布,一点光不透,甄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被老好妈带着走,一直到了第叁号番馆,黑布才被取下。
第叁号番馆内焚着日本的名香初音,和西洋的香水一样,对甄钰来说,味道并不好闻。
手脚不自由,甄钰只能尽量减少呼吸。
香取先生是个四十好几的人,脚下穿着一双里麻草鞋,身上穿着一件印有花草暗纹的蓝色襦袢,脖子哪儿围了一条发黄的白色半衿。
仙那港终年高温,常常下雨,穿了襦袢,日头胜的时候肩头不能再加一件和服,否则会流一身汗,把襦袢和和服一块打湿,很是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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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馆有两层高,外边挂着几盏红底黑字的长丸圆提灯,里头腰高的障子将番馆分成几个空间,空间有大有小。
障子后面,会发出一些暧昧的声响,有时候连二楼也会发出同样的声响,那是肌肤相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甄钰听着这些声音,脸色难看,绷紧的神经。
实木的地板上都铺了一层柔韧透气的榻榻米,日本人进屋不爱穿鞋,但榻榻米一日被数百人踩来踩去,未免也回落点灰尘,那名擦拭榻榻米的妓女,始终低头,有客人来,也只是低着头说句欢迎光临,看身形,听声音,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和服,背上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膨雀结,尖尖瘦瘦的一双脚,裹着袜子,却穿着一双不合适银杏齿状的木屐,那木屐多了一个拇指的长度。
甄钰来的时候,妓女正好将脏兮兮的抹布放进装了水的丸桶里清洗。
香取先生形容散漫,靠在一根木柱上,一眼不发,两眼冷冷,扫着正在擦拭榻榻米的妓女,而扫过甄钰的时候,眼睛忽然明亮了不少,一拍大腿,让那名妓女拿来圆座,然后离开。
妓女连点叁下头,提着丸桶离开,只一会儿,她就拿来两个铺了花布的圆座,放在老好妈和甄钰的后面,用日语小声地说:“请坐。”
妓女站起来的时候甄钰看清了她的容貌。嘴巴有些秃,显得嘴唇有些厚,但眼睛和鼻子生得好,组合起来并不会让人生厌。
香取先生的声音粗犷无比,颇有江户武士的风范,他做个收视,请甄钰和老好妈坐下。
初到番馆,处处陌生,甄钰不由地害怕,站着未坐,老好妈却不客气,一请就坐,一坐就提钱。
但香取先生和老好妈言语不通,两人用各自的需要交流了整整五分钟,双方一个字也听不懂。
香取先生实在不耐烦,朝着身后的障子,用日语大喊:“阿拓,阿拓完事儿了没!”
那处障子的声响正到激烈处,妓女拖着腔子发出的呻吟,和男人完事儿后发出的呻吟与喘息,一尖一粗,融成一道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很快,障子拉开,里头走出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
男子是船上的第一个来讲价的男子,这里的人都叫他阿拓。
他为各个番馆的老板做事,找妓女不需要付嫖资,有时候做事情做得好,还能从老板哪儿拿着小钱。
阿拓晃着身子到香取先生身旁。
障子内是一间干净的小房间,正中央铺着一床被子,上头躺着一名倦容满面的妓女。
妓女裸着身子,皮肤雪白,身上有汗液,雪白的皮肤看起来非常油亮,她双腿屈着,私处的毛发稀疏,精液糊在上面,中间的缝隙,通红滴血。
看来刚刚那个叫阿拓的男子,是铆足了劲儿在做爱。
障子一拉开,这些画面,都入了甄钰的眼里。
甄钰一下子眩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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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香取先生请,阿拓自行坐下,四个人在地上成摘角儿坐,似乎每个人都是这场谈话里的主角。
阿拓下身穿着垂直小袴,坐下来的时候,袴管往上缩,露出一截长满腿毛的小腿。
语言不通,老好妈急得用上英语来交流,竖着叁根生了茧子的手指,在香取面前晃,一个劲索要钱,不过她只会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而已:“girl,here,money,money!”她想说人带到了这里,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阿拓给香取先生解释,老好妈的原则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不交钱,不给人。香取先生爽朗地笑出声,从腰上取下一只束口袋递给老好妈。
那束口袋有些小,里头装了钱,但装不来多少,拿在手上也没什么分量可言,老好妈接过的那刻,脸瞬间垮成一个失水久时的老福橘,十分难看。打开来一看,果然里头只有一千来块,根本没有叁千。
香取先生目不转睛,看着玉精神花模样的甄钰说:“剩下的钱,验货以后就给。”阿拓一字不差,把香取先生说的话,给老好妈述了一遍。
传言日本人狡诈奸猾,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老好妈不买账,站起来把人骂:“验货?不满意是不是就不给剩下的钱了?我呸。”
“不会。”阿拓笑道,“香取先生这人很有诚信,验货再给剩下的钱,是怕你给个病秧子,没什么大碍的话,是不会不给钱的。”
人已到番馆,现在想带着甄钰去找下家,不大可能的事情,老好妈半信半疑,只能拼一把运气。
甄钰冷眼看叁人交流,看样子交易成功了,但老好妈并不满意。离开前故意踢倒番馆的桌子。
交流讫,叁人如鸟兽散,香取先生起身,一开嗓子唤人来:“花子,花子!”
一声花子落地,刚刚那名打扫卫生的妓女,赤着一双玉脚赶来。
短短几分钟,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高高梳起,脑后有两个蝴蝶结,身后的膨雀结变成了对称的蝴蝶结,脸上的白粉擦得白,但不均匀,脖子哪儿的粉,只随意拍几下,界限宛然,那头看着就像是一颗假头。
花子跪在地上给香取先生行了一个礼,香取先生指着甄钰,说:“衣服不要太朴素,也不要太花哨。这个脸蛋,给她梳个西式的七叁分头,不要用蝴蝶结了,给她插点珍珠。她足够高,别再穿高木屐了,要不像怪物。”
“好的,香取先生。”花子说话声音打颤,每说完一句话还要轻轻点个头,起身后还没站稳,又点一个头,腰和脖颈一直弯曲着,一出词一吐气,极其卑微,直到带甄钰上楼,消失在香取先生的视线了,才站直身子。
二楼有好几个妓女,都是高发髻,装扮花哨,但没有精神,脸上搽一堆红粉白粉,也遮不住憔悴,她们露出几寸藕也似的白臂,和月湾似的锁骨,站在各自的房前,掩面细语。
花子没穿鞋,站起来比甄钰矮了整整一个半头,她得微仰头才能和对视。
甄钰冷面向人,花子不在意她在自己面前搭架子,反正这架子过了今晚很快就会塌下,沦成一个下贱之人。
花子带甄钰到自己的房间,从镜子里看着甄钰时,眉头蹙起,自顾在那儿说可怜,其实自己也是可怜人。
房间只一张破旧的镜台和葛龙,没有床,她们用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就了成床,镜台上有放有化妆品,面部打底的白粉用得多,所以多备了几瓶。
房间里窗门都关着,花子昨晚和男人在房内留下的味道,弥漫在每个角落,地上有好几张皱巴巴的陈妈妈,再加上电灯照得房间发黄,环境糜烂得让甄钰的视力弱成了一个近视眼,看什么都蒙了一层雾似的,辨得形状却辨不清轮廓,把桌上的一对牛角假发,看成了角先生。
花子嘴巴不停,给甄钰梳头时,会说头发真厚实,应该梳罗马头,珍珠虽好看,但不如蝴蝶结可爱,帮甄钰换衣裳时,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双腿,又说该穿露腿的夏洋装。
花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瞟着自己的肌容,甄钰心中不自在。
絮絮的说了一堆,突然开始叹气,在这儿穿得好看会更受罪,但是罪受得多,才能尽快恢复自由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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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语言不通,甄钰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花子说了什么,索性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行动,才能保全自己。
思考间,衣服换了,头发梳了,花子挖一坨白粉涂甄钰的脸。
那白粉和雪一样白,香腻腻的,薄搽厚搽也不能贴和肤色,甄钰鼻间触到白粉的香味,胸口一阵恶心,立马往后仰头,躲着花子手指上的白粉,道:“不要!”
最后没躲开,脸颊惹了白粉,甄钰一个没忍住,吐了一团脏物在花子的脚上。
……
每当想写h就来姨妈
室内没有开窗,呕吐物的酸涩味道混着浓烈糜烂味道,比过期的牛奶还难闻。
甄钰一呼吸,一团又一团的糊热之物就涌上喉咙,张嘴吐个不住。
花子躲避不迭,被吐脏了脚,起初觉得呕吐物贴在皮肤上不好受,但耳闻呕吐声,鼻尖也触着奇怪的味道,很快被激出了呕吐之意,一转身,也在哪儿扶墙吐。
不过她是干吐。
两个人的呕吐声很快引来了隔房的妓女,她们不敢闯入,在外头着急地敲着门,说:“花子,花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听到门外的声音,花子大惊失色,奔到门边,抵住门,生怕她们闯进来。
花子捏住鼻头弱弱回一句:“各位姐姐们,没事的。”
甄钰酣畅淋漓地吐了一地,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趴在镜台上闭眼休息。
今天的肠胃总在作祟,休息一会,甄钰又开始吐了。
花子拿来一个木桶让甄钰吐,自己忍着恶心,把呕吐在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
打扫时也不管甄钰听不听得懂,嘴里就在哪儿念叨:“你可以在香取先生面前表现柔弱,但千万不能在香取先生面前生病,否则会被送到别处去的。虽然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接的男人至少没有毛病,还能赚点钱,若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天天伺候那些臭哄哄,瞭儿烂出恶臭黄水的男人,别说钱了,命都会没了半条。”
刚刚花子以身抵在门边,是为了保护甄钰,她这个病容若被多嘴的妓女瞧见,告到香取先生那边去,那甄钰可过不了一天的好日子。
甄钰不知花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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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空了肚子,甄钰再吐不出一点东西,烟支支地抱桶而泣:“我想回去……顾微庭……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
哭得伤心欲绝,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到最后鼻涕也一块流了,管它雅观不雅观。
甄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花子听不懂甄钰的语言,但听她的声音匿着哀伤,又是初来陌生的南洋,便猜她是想自己的国家与家乡了。
女人入南洋的风月场所的原因,不是被骗,就是被拐。人呢一想自己远离了家乡,不免会难过。
花子太明白思念而无果的感受了,她刚来南洋那会儿和甄钰一样有脾气,不满命运的安排,以为态度强硬就能保住身子,但一个月后,她彻底妥协了,再掌不起脾气来。
到了南洋,眼前有再多的路也没得选择,只能接受,既然身已是万人压,那么唯一的出路是赚足了钱,给自己赎身就能自由。
之后自由的人生在别人的眼里就算是不光彩、肮脏的,但也比在这儿受罪强。
花子带着浅浅的笑意,递给甄钰一张手帕,道:“没事的,只要乖一点,除了在床上,其它时候是不会受苦的。我看得出来,香取先生很喜欢你哦,今天晚上,你避点委屈,让他舒服了,舒服了,或许……”
说到这里,花子有些难为情,含糊道:“嗯……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接别的客人了。有固定的男人,生活会好很多。”
甄钰根本听不懂花子口中的一句话,不领情地推开眼前的手帕,越哭越伤心,把顾微庭的名字念。
花子叹着气,擦掉甄钰脸上的眼泪后重新给她化妆。
皮肤薄薄上一层白粉,眉毛前重后轻浓浓地描,腮上轻轻地扫一圈红,嘴唇点上深色口脂。
甄钰讨厌脸上的妆容,这个妆容意味着要接客了,花子才化好,她便用手背蹭脸,眉毛蹭成了两条拖尾的流星,嘴巴蹭成一颗碎烂的樱桃似。
蹭完犹觉不够,扯下头上的珍珠,并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弄成一个乱糟糟的草窝。
花子吃了一惊,在一旁哭劝她住手:“请住手!小姐,你这样会吃苦头的,住手好不好。”
甄钰听不进一个字,头发弄乱以后,开始疯狂撕扯身上的衣服。
她也讨厌身上的衣服。
领口扯开的当儿,香取先生来到了门外:“花子花子,你们可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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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先生在门外,甄钰还不敛性,继续砸,且砸得更猛,劈里啪啦的响声透过门后,外边的人听了个清爽,这时花子口齿再伶俐,也瞒不过香取先生了。
能砸的东西都被甄钰砸了一个遍,地上狼藉不堪,没有东西可砸,她终于安静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香取先生一直似乎在明知故问,敲了敲门,口调平平的,问:“花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咬咬牙,还是决定撒个谎,搪塞过去:“没什么,刚刚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桌上的东西都打烂了。”
“哦,是这样吗?”香取先生笑了,“时间快到了,你们收拾好就出来。”
“知道了。”花子声音弱了几分,语毕,在哪儿发出咈咈抽气声,表示自己摔疼了。
香取先生在门外站了一分钟才离去,足声远去,花子出了一口长气,叉腰皱眉,有些生气地对甄钰说:“真的是,你到底在干嘛?差点就要被打了你知道吗?我帮得了你这一次,帮不了下一次,安静一点好不好。”
说着,两只手开始在胸前比划:“香取先生打人的工具是柳条,是沾了盐水的柳条,这打下来不疼个七八天吗?乖一点吧,现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到这里来做反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女人生下来又不是给男人泄欲的,哪个人没有反抗过,最后呢,都在外面好好接客,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活下来后再谈自由,懂了吗?”
说了这么多,甄钰的神情还是那样呆滞,眼睛明明看着你,目光却是若接若离的,花子泄气了,白费了一片热肠,她拍着脑瓜子口里叽哩咕噜道:“听不懂,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自求多福吧。”
这回花子没有再给甄钰搽白似雪的粉,稍微描了描眉,点了一点口脂,腮上添点淡红色,仿佛起一阵红晕,远看着像是娇羞少女,再前刘海全梳上去,露出一张不肥不瘦的面庞儿,人看起来精神不颓废就罢。
甄钰底子好,用肉眼看,脸上几乎见不到一点瑕疵,所以不搽白粉也没什么问题。她们这些妓女把脸搽得又厚又白,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遮去脸上的瑕疵,粉厚厚的堆在脸上,脸上就算有再大的坑也会被填平。
甄钰的嘴唇与腮上有了鲜艳的颜色后,人就比玉精神,她这时候一哭,又格外漂亮动人,让人顿起怜惜之意。
花子不清楚甄钰的身份,但能知道她从前过的是极好的日子,皮肤排在白的一边,一口细白银牙,眉目清扬,只有日子是不愁吃不愁穿的,才会养出一身好皮肉。
将甄钰打扮修整完毕,花子拿起粉往脸上扑了扑,补了点妆容才带着甄钰一块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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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早在楼下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碗,碗内装着切成半月形的苹果,拈着牙签尾在哪儿吃。
天贼滑,乌云四面八方而来,遮了太阳,一个响雷以后,忽然下起了大雨,天黑雨大,外头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明亮起来,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见天黑下,那些妓女从屋内出来,立在檐下招客人,客人有白人、土着人和日本人。
因为雨大,没带伞的人选择在檐下避雨,避着避着,就被妓女们勾引入屋,到床上去了。
花子将甄钰送到楼下后也默默地去外头接客。花子的脚一过门槛,腮上就堆起了一个假笑,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甄钰看着她拉住一个土着人,全个身儿都扭在他身上,双手更是不雅地摸上土着人的胸口:“雨大好做活!”
香取先生看着妓女热情接客的画面,满意地笑了,他放下手指的碗,拍着身边的一个圆座,示意她坐下。
太着急了,上车前写到这儿先发了
甄钰不坐,香取也不理她,眼看门外,卡着痰的喉咙,发出叽叽咕咕难听的声音:“哎呀,就该这样热情,就该这样热情,这样才对嘛。”
十个客人,有八个客人不修边幅,此地炎热,许多人都把衣服敞开了穿,有的客人的肚皮浑似个水壶,但没有水壶那样硬实,肉松波波的,走起路来可以颤颤的可以滴出几滴油。
甄钰在脑子里想象他们压上来,肚皮贴着自己肚皮摩擦的光景,觉着反胃,默默移开了眼,眼管着眼前的一盏灯发呆。
暖光的灯光映着庞儿,似桃花含露,显得格外精神漂亮,令人垂涎叁尺,香取看了一眼甄钰,第一眼看到的是双乳,即使用衣服裹着,但布料可裹不住双乳的形状,圆挺挺的犹如发酵的馒头一样。
于是淫心大炽,旋即起身,悄然向甄钰靠近,一个粗喘,两臂圈住人见人爱的柳腰,直把人拖到腰高障子后。
香取今日原是想让甄钰瞧瞧馆内妓女是如何拉客,但甄钰貌美如此,他哪里还忍得住,人到障子后,恃着臂力无穷,将人眠倒。
甄钰用上身上所有的力气在哪儿挣扎:“放开我,你个丑东西。”
挣扎得厉害,香取不得已用腿踩住甄钰的手腕,屁股坐在甄钰的大腿上,挣扎不过,甄钰更大声地喊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一边喊叫一边挣扎,却把身上的衣裳弄得凌乱,春光乍现,香艳可爱。
香取欢喜非常,赶忙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那根勃起,但皮皱色黑的阳具,涎着脸紧搂住甄钰,吐出舌头,头往前—凑,要和甄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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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口中有一股酸味,甄钰忍着恶心,把头一扭躲闪开来。
没有得逞,香取就用双手捧着粉浓浓的脸儿:“你乖乖的,没准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说是捧,倒不如说是用蛮力控制,甄钰眼白乱翻,这回连头都转不得了。香取舔舔嘴皮,正当兴头上,阳具凑进甄钰双腿里,没一点点怜惜之情,往内一顶,入穴径里要泄欲。
但色心太急切,忘了脱掉甄钰的裙子了,往内一顶,只受到了一层布料的阻碍。
香取说了一句八嘎牙路,而后腾出一只手,摸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满脑都在想股间的阿谁妙物。
一路向上摸,摸至股间,就分隔了两股,开始动手脱甄钰的衣服,而他的另一只还搭在甄钰脸上,嘴巴再次凑上去要接吻。
一只手并不能把甄钰的头控住不动,甄钰吐纳了十数口气,猛地起身,以头撞香取的头,趁他吃痛力松之际,膝盖凝力,对着香取的胯间就是一个顶撞,正好撞到了那根丑陋的阳具。
甄钰没有留情,香取捂胯倒地痛呼,色心在疼痛中消失了,甄钰气喘吁吁起身,双手紧抱胸前,遮个严严实实,面无赤色,冷眼看香取在哪儿痛呼。
心知自己今日惹了事儿,没有补救的方法了,往后日子定不会好过,甄钰想了一会儿,索性又往香取肚上狠踹了一脚,把恶气全出。
香取这回反应极快,虽胯间疼痛未过,但见甄钰的足要落下来,他往旁骨碌地一滚,闪开了这一脚。
脚下落了一个空,甄钰有点站不住。香取趁机捉住甄钰的脚踝,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往下一拉,就把她拉倒在地。
“臭婊子,小贱人!”香取怒意大增,举掌六批甄钰脸颊,“去死吧,去死吧,下贱懦弱的中国人。”
甄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六个巴掌不断开,狠狠落下来,打得颊上的骨头险些走作,疼痛不堪,真乃一点情不留。
甄钰顿时两眼冒金星,麻麻茶茶快失去意识,实难招架。
巴掌打完,香取提起甄钰的腿架在肩膀上,疯狂撕扯她身上的衣物:“今天我要弄死你。”
也管不了会不会闹出人命了,甄钰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工具狠砸香取的脑袋:“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一声怒吼,那工具就朝脑袋砸了下去。
那工具是一个陶瓷酒壶,砸了脑袋后便自碎成片。
香取的脑袋被酒壶砸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赤津津流。二次受伤,香取意识慢慢模糊了,甄钰撑起身,两眼通红,抓住一片锋利的碎片,插进那血口子里,喃喃道:“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但我绝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碎片碰着骨头扎进肉里,香取双足一挺,气息回不过来,下巴骨微向前伸,呻吟疼痛,丑状骇人。
他喊沙哑了声音,也没人来帮他止疼。
除了脸上,甄钰的臂上和腿上只擦去些皮肤,破了一层皮,不见红色的血珠子,与香取比较来看,不算重创,但她力气用尽,几次勉强站起身,一会儿又翻身坐倒在地。
外面嘈杂,又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打掩护,障内发生的一切声响,都没有传到外边去。
脑袋豁的血口子,香取用手捂着,鲜血仍冒个不停,手指缝里都是血,他的脸际很快没有了血色,比及白纸又多叁分青色,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此时胯下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倒在地上,身子蜷缩,膝盖紧并,声音垂垂弱下,一时竟和死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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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钰坐在地上歇息,冷冷地听香取倒地呻吟,歇息够了,她眼尖地看到香取倒腰上鼓鼓的钱包,逃走时,就手拿走。
在不熟的地方,没些银子在手里,哪有什么门路可言,这个时候,不能嫌弃日本人的钱臭。
番馆里上下只有一个出口,想要离开,只能从大门口出去。甄钰袖好钱包,稍稍为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随后拢好大开的领口,挺直腰板子走出去。
从障内出来时,却碰见了正在下楼的花子。
花子接完一个客人,一口气也来不及喘,马虎整理狼藉的股间,脸上扑上一层粉后,脚略斜地走下楼梯,着急接下一个客人。
甄钰和花子对视了整整叁秒,花子看见甄钰的身上并不干净,脸上的巴掌宛然可见,她不顾股间的酸痛,登登下楼,扳着甄钰的肩头打量:“他已经和你弄过了吗?你不听话,所以打你了吗?”
问完发现甄钰衣服上和手心里有血迹,不似破处时流的血。
破处时的血是一丝一丝的,淡淡的,可绝不是这般一团一团,颜色如此鲜艳,再大的阳具捅进去,也不能流这么多血,再说了,香取的阳具也不大。
深想觉得不对劲,花子扶着膝盖,转到腰高障子前,拉开一看。一拉开,腥气盈室,香取一丝两气地躺在地上,还有些呼吸,面容已被鲜血糊得看不清楚了。
花子见室内是如此,惊得连连后退,她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引来其它人。几个深呼吸之后,花子冷静下来,对甄钰说:“wait!wait!”然后登登往楼上跑。
听到wait这个英文,甄钰两目兜眵,似发呆般地在那里出神:“顾微庭……”
顾微庭叁个字落地,登登登的脚步声又传来,花子跑得着急,最后几级楼梯一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像失控的汽车那样飞速滑了下来。
尾椎骨先揾在了地上,看着可疼,但她失去痛觉似的,咬着牙齿拉起甄钰,拨开门前打团儿站的妓女,脚尖儿朝着偏黑的一面街道跑,飞也似的跑了叁百米后才慢慢停下。
因香取作恶太甚,人人忿恨的缘故,花子决心要帮甄钰一把,她摇指一个方向,气喘吁吁地说:“直走,前面就是码头,有harbor,现在立刻走,要不进了监狱里,你就没命了。”边说边把袖里的一个小钱包,硬塞进甄钰手里。
钱包是花子刚刚上楼拿的,她不知甄钰拿了香取的钱包,手里有钱,着急之中她只知道甄钰要离开的话一定需要钱,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
不情愿到这儿来的妓女,会萌生逃跑的念头,番馆的老板狡猾,早和那些在码头工作的人打好了关系,一旦发现有妓女要乘船逃跑,他们会立刻阻止,并送回来。
但甄钰在这儿还是个生面孔,又不是日本人,码头的工人还认不出甄钰是番馆的妓女,现在离开不是问题。
甄钰接过钱包打开来看,里头的钱很是破旧,想来是花子每日接客所挣的钱,语言不通,但听到harbor,和看到她送来的钱包,她大抵明白花子的意思了。笑着归还钱包,取出香取的钱包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不用了,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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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一眼认出钱包是香取先生的,她倒吸一口气,向甄钰挑起了大拇指:“厉害。”花子打从心里佩服甄钰今日的举动。
香取的钱包,甄钰拿在手上掂了掂,有几分重量,打开来就月一看,果真是一笔大钱财。
乘船回沪,就算坐大菜间也用不着那么多钱,甄钰从中拿出一些钱,放在花子手中:“今日谢谢了。”
坐上船她就自由了,那个时候钱财也就变成可有可无之物,反观花子,还要在这里受折磨,她更需要钱。
花子热泪盈眶,双手颤抖,接过那些钱后对甄钰鞠了一躬:“谢谢。”她把钱捏在指尖上,捏得紧,大拇指和食指因相互挤压而泛白。
甄钰回以一笑,做个深呼吸,别了花子,往码头的方向跑去。
天色已黑,买船票的馆子早已关门,而这种时候也不会发动客船,只会发动一些货船。
想坐客船必须等到明日,但今晚不走,多逗留一刻,等香取反应过来后,她一定会被人抓回去。
被抓回去,日后插翅也难逃。
番馆的老板在这里和个土皇帝似的,到处都有耳目。这种时候哪还管的了货船坐得舒不舒服,只要能离开,就算划竹筏也得划回去。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花了身上所有的钱,买通货船上的工人,借船离开。
甄钰边在心里做打算,边急匆匆地跑。
跑得腹部沉沉,酸痛难忍也没有慢下脚步,捂住腹部继续往前跑。
跑到码头时,有一艘货船正在装货,甄钰跑过去喊住货船旁的一个阿叔:“船往哪儿去?”
好巧不巧,那名阿叔打广东潮汕来,是货船上的搬运工。
在异乡里听到乡音,阿叔变得热情,晒得黝黑的脸,多了几道褶子,褶子是笑出来的。
阿叔扯着喉咙回话:“这船要到广东去。”
虽然他努力把官话说标准,但仍会带上一些潮汕人特有的腔音。
潮汕的腔音,让甄钰倍感情切,空洞的眸子瞬间放出了一道微弱的光彩,她急切地吐吸嘴里的气,问:“阿叔,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可以付钱的。”
这时阿叔看见甄钰脸上的掌痕,掌痕红红紫紫,全然看不出掌痕之下,是一张雪白无暇的脸。
阿叔顿时有了一点戒备之心,试探性地问:“你也是来南洋做工的吗?被人欺负了?”
“是,我是来南洋做工的,但昨日家中来信,阿爸因病去世,要我必须赶回去尽孝。”甄钰打好了草稿才撒的谎,“我没被人欺负,脸上的巴掌,是我自己打的,一想远离家乡,不曾尽孝,便后悔不已,批颊惩罚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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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谎言撒得妙,因潮汕人十分看重这尽孝一事,果不其然,阿叔一听此事,戒备心完全放下,也在哪儿替甄钰着急:“世道不容易,可我只是船上的工人,今日也不跟船去广东,只怕、只怕帮不了你。”
“阿叔!”甄钰一副急泪,跌跌脚,把钱包囫囵地塞过去,“我今日把在南洋做工的钱都与你,你且想个办法,让我上船,若不能赶回去见一面阿爸,这辈子我可要在悔恨中死去。”
阿叔是个朴实无华的人,虽穷但不贪,甄钰用蛮力把钱包塞过来,他脑子里是想也未想,立刻回塞:“不可不可,这时候收你钱,我会遭雷劈。”
钱包塞回去,阿叔皱眉叹气,停了一下话头,才道:“我能帮你上船,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应对。好孩子,你有钱在手,遇到麻烦,塞些钱化解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甄钰破涕为笑,折腰叁谢阿叔:“谢谢阿叔。”
阿叔环视幽暗不明的周遭,忽然心生一计,与甄钰低低说道:“待会儿我会使计让船上的人都下来,你上船的动作一定要快,上船后直接躲在舱内的货物后面,只要舱内不要发出声音,船行驶的那几日,是不会有人来检查的。从这里行驶到广东去,时间其实不定,七天或是十天,也可能是半个月,你自己忍一忍。”
甄钰认真停认真记下工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阿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以后,咳嗽几下,打扫了一番喉咙,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且跑且喊:“有贼!有贼偷东西了,快来抓贼。”
喊声似雷,很快船上船下装货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跟着阿叔跑的方向跑去。
等船上的工人都下来,甄钰憋住一口气,拼了命跑上去。
阶梯跑了一半,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路被人遮住了。
甄钰的胸口忒忒跳动,紧张得口水都无法吞咽,抬头一看,遮他路的是个比阿叔稍长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不善,二话不说,捽住甄钰的手腕不放,对着工人跑去的方向,用本土话破喉喊道:“贼在这里,贼在这里,别追啦一群蠢货。”
船上的工人个个膂力十足,甄钰尽力挣脱,却一点也无法挣脱出来。
男人似拽似拖,把她拽托到甲板上,“啪”的一声,手臂一甩,甄钰失重,跌倒了。
腹部先着地,发疼得好似有两把火热的锋刀在里头厮杀,甄钰狼狈地跌在甲板上,无力再起。
怕甄钰还有力气逃跑,男人且用脚踩她后背,解开系在腰上的绳子,把甄钰的能跑动的双脚先绑起,等所有工人回来,背剪甄钰的双手,再用一根拇指粗的麻绳,连同船上的船杆,粗鲁地绑在一块。
“还是个女贼!”
“快去看看船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妈个蛋,把她送到警察哪里吃牢饭。”
工人们窃窃私语,有的说本土话,有的说着官话,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手脚零碎的贼来蛮力对待,解释无用了,甄钰虚弱地喘着一口气,朝阿叔投去一道求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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