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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赵珩闭目养神许久,温水漫过全身,只觉舒筋活络。
他泡了快一个时辰方起身,犹豫片刻,还是选了那件红得扎眼的寝衣。
谁家寝衣是这个颜色?
赵珩心道,晚上不怕做噩梦吗?
他穿这身会不会吓到姬循雅他不知道,但若反之,他深更半夜在床头看见一红衣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足够吓赵珩一跳。
却依旧将寝衣穿得妥帖。
赵珩穿衣服的手顿住——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先是嘎吱一声。
赵珩头也不回,只当是有宫人不懂规矩,道:“朕这里不用服侍,下去吧。”
“陛下。”回答他的却是变嗓时少年人微哑的声音。
赵珩偏头,见何谨奉着锦袍玉带进来,不由得有些好笑。
皇帝无论做什么都无人会置喙,晚间沐浴后再宴饮或召王公大臣,或去妃嫔那也是有的,因他未吩咐,为了稳妥,何谨仍送了正装进来。
还不等他开口。
何谨跪倒在地,手中漆盘高具过首。
“唰啦。”
是衣料委地擦磨的声响。
滚金乌袍之上,是一条再精致美丽不过的玉带。
玉是羊脂白玉,温润细腻,似美人肌肤。
然而,其上雕刻的却并非富贵吉祥的纹饰,而是一条龙。
赵珩眯起眼。
不,不是龙。
是,长着角的虺。
鳞片怒张,长角锋锐,若不仔细看,的确很像龙。
若玉带上雕龙,本该,很适合帝王的身份。
“陛下,”何谨能感受到皇帝打量的目光划过他的脸,他喉结紧张地剧烈滚动,可开口时声音却无比平稳,“奴婢有罪,侍奉二主,请陛下赐死奴婢。”
语毕,屏息凝神等待着。
等待着帝王的宣判。
温泉殿内本该温暖湿热,他却遍体生寒,冷汗洇得后颈衣料都泛起了深色。
陛下会怎么说?
会怒斥他是个叛主的奴婢,要他去死吗?
还是会高深目测地打量着他,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又或许,只有一息后,何谨听到赵珩道:“何卿,这是何意?”
只是平平淡淡两个字何卿,何谨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险些扑跪在赵珩脚边。
他不敢抬头。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朱红中雪似的白。
无论是红与白颜色都太盛太极,不留半点余地,简直……何谨瞳仁猛缩,为自己这个不祥的想法感到心惊肉跳,简直像是雪地上被溅了大片人血。
朱红,乃先燕国姬氏最爱的颜色。
旋即汹涌而来的愤怒悲凉将他心口的惶恐冲淡了好些。
何谨托着漆盘的手指连自己都无知无觉地抓紧。
他是为了陛下,为了皇帝的安危、尊严、性命,为了天下的安定,为了剿灭逆臣贼子,还社稷一个郎朗清明,而非出于私利。
他并不是叛主。
决然不是!
他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对他道。
鼓动、诱惑、还有,逼迫。
于是,何谨此刻说不出自己是恐惧到了极致已然麻木,还是真的连自己都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绪比方才平静不少。
“何卿?”
赵珩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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