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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踹了他一脚,不耐道:“有屁快放。”说完拿手使劲扇了两下, 只觉凉风细微,又骂,“狗老天,热死人了。”

那武侯被踹了也不生气,继续小声道:“陛下要选妃了,你们不知道?”

围过来的众人哈了声,“这也算是大事?”恨不得再给他一脚。

“选妃自然算不得大事,只是咱们这位陛下,”那武侯声音压得愈低,“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故意略去了几个字,“京中现下不知多少人家,巴巴地想把自家儿子往宫里送呢。”

“可惜咱们哥几个生得都是寻常模样,”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只好在沙场上报国了,做不来这卖身求荣的事儿!”

那武侯朝池边的人影一扬脸,淫猥一乐,“咱们做不来,不有人做得来?”

日光热烈如火,除了冒名顶替的几个不敢脱甲胄,在场诸人多嫌热,盔甲卸得卸,扔得扔,胡乱堆在身边,更有甚者连里衣都解了大半,袒胸露腹地半靠着。

唯那人一身甲胄严整,立得极笔挺,颀长的身形披着一身黑甲,宛若杆威风凛凛的长枪。

他未戴面甲,双颊因天热而泛着红,但因此人的神情太过冷漠,五官轮廓也过于锐利,纵然鬓角湿润,也没显出分毫柔软之态。

这样一个英武秀挺的男子,右眼角处却生着一红痣。

放在他身上,不像一点痣,倒像一滴血。

更添凛然。

此刻,他正垂首,专注地擦着地掌中的硬弓,仿佛根本未听见同僚的议论。

见他不理,方才说话的武侯议论得更加起劲,唾沫星子横飞,“他叔叔当年不就是靠着讨好国舅做了禁军统领,可见家学渊博!”

听到叔叔二字,那人擦弓的手一顿。

赵珩的脚步也顿住。

兵部尚书魏渃听得冷汗淋漓,见陛下看过来,忙放下正要擦汗的袖子,挤出了个比哭还悲凉的笑容,“陛,陛下。”

自禁军溃散后,收敛的残部便一直教由兵部负责。

但因有靖平军在,兵部,连同禁军、神卫军、毓京军等皆已名存实亡,至少,魏渃是这么以为的。

按律,凡军士必须日日操练,一月一小考,一年一大考,教考内容为骑射和武艺。

这种每月一次的小考按说不必魏渃堂堂尚书亲自到场,只不过方才他接到消息,皇帝也要来看,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上銮驾,又派人传令禁军陛下将至,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当看见自己派去的人被压到皇帝面前时,魏渃已经连埋哪都想好了。

“随朕进去走走。”皇帝倒没立刻发落他,而是含笑撂下一句话,踏入宅院。

魏渃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就不该贪恋官位,他就该早早乞骸骨回乡!

现在别说荣贵致仕了,能保全性命就算皇帝宽仁。

赵珩扫了一圈这风景宜人的“校场”,并一干躺得七零八落,半裸着上身的武侯们,魏渃也随着看过去,冷汗如雨下。

因为脱了衣裳,触目所及的便是一片堆叠起伏轻晃的白肉。

魏渃再度闭眼。

他二十三岁入朝做官历经三代帝王为官近四十载,陛下能不能看他为国尽忠多年的份上给他一具全尸。

他正要开口请罪,却听校场上陡然响起一阵骚乱。

那一直沉默着擦弓的青年,收好擦巾,搭弓,拉近弓弦。

羽箭倏然射出。

速度太快太快,以助于方才说话的武侯根本来不及防备,听不见同僚的惊呼,他耳边却只有鼓噪的轰鸣声。

他目眦欲裂,却躲避不得。

“铛——”

没安箭簇的箭竟直直撞上护心镜!

武侯如初梦醒般地回神,僵硬地缓缓垂头,看向心口悬着,还在不停嗡鸣的铜鉴。

箭杆跌落在地。

所有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离,死而复生的莫大喜悦扰得他头晕目眩,他身上一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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