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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儿第一个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谁会不爱吃糖呢?”
四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教妈妈认字(吃糖)的决心,结伴蹦蹦跳跳上学去了。
等把早饭做好,睡得和小猪一样的小五小六才被叫起来,他们的糖纸也被紧紧握在手心,吃饭都不放开。胡乱扒拉几口,小五小六就跑出去和人“斗糖纸”,这是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可以单纯比一比谁的糖纸漂亮,也可以用手扇风,看谁一次性扇开的糖纸多,总之一定要伴随着自己吃的糖是天下第一好吃的吹嘘。
孩子们各有去处,不绊着自己,景华又到山上去采药,头一件事就去主席万岁馆里瞧曹爷爷。
“光敷药不行啊,这些发白的腐肉得割了才能养好。曹爷爷,你有钱不?要不去医院看吧。”景华检查了曹爷爷的伤口,红色的、紫色的半结痂状态的伤口好了一些,可那些边缘发白的伤口,烂得更厉害了。
曹爷爷抽回首,笑道:“多大点儿事儿,也值得去医院,你草药配得好,晚上能睡得着,不再火辣辣疼得烧心肝。”
这就是没钱上医院了,村里人的常态,小病自己好,大病全靠扛,老人家扛不过去了,心里还有些欢喜。地下好啊,只要置办了棺材寿衣,自家儿孙人间的白面白米供不起,地下的纸钱总是够的,去了底下再不用挨饿受冻,也是享福。这样一想,畏死的情绪就去了大半,老人家就能安安稳稳的走上黄泉路了。
景华咬咬牙,小声道:“我最多能匀你十块钱,多了没有啊!我寡妇失业的,七个孩子要养呢。你也算咱们守村人,谁家红白喜事不请你去帮忙啊,我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可我也只有这么大本事。你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山上多少东西,怎么也该存点儿吧。赶紧上医院看看去,人活着钱才有用呢!”
曹爷爷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你这后生媳妇儿,实话跟你说吧,老头儿是一个子没有,十块钱估计也看不好,还不如给我买米买肉呢!”
景华冷了脸,这种有伤不治的死抠,果然就不该管他。景华抓起自己的背篓就往外走,曹爷爷见自己一句玩笑惹恼人家,慢悠悠从后面追上来,站在院门口喊:“要晾啥来我院子里,我给你翻面儿、防雀雀!”
景华不回头只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山上草药多,但常见,不珍贵。想来也是,要有什么珍贵的人参当归,还不早让人挖空了。把草药采下来,拿到曹爷爷的院子里晒干,再装到尼龙编织袋里拿到县里老街上卖。等景华攒够登门的草药,家里四个姐妹儿已经一人一个糖纸小球球顶在脑门上,惹得同学艳羡不已。
景华疼孩子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多难啊,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给孩子买糖吃呢。其中跟着大伯哥住的婆婆最有意见,“拿我儿子的卖命钱吃香的喝辣的,作孽哦,作孽哦!”
这些流言都入不了景华的耳,她背着草药去老街上老铺子给人看。现在中医馆没落,老大夫也兼职收草药,老大夫仔仔细细看了草药,笑道:“可以收。不过,先把价钱说清楚,瞧你做的,也是懂点儿的。现在什么行情,不说你也清楚。益母草一斤三分钱,车前草一斤两分钱,蝉蜕一斤两毛,铁牛虫一百个一毛……都要炮制好的,不好我可不收。”
景华听着他报价,还算实诚,也没讲价,“都是乡里乡亲,谁不知道我是老实人,我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给您送来,您一次结一次的钱,咱先卖几个月。等后面知道品行了,我还能一月结一次,我丰厚公社六大队的,你随便打听打听,都该知道我。”
老大夫瞧她和一般女人不一样,心里也慎重了些。景华很健谈、不羞怯,此时的农村妇女,上街买东西都藏着躲着,敢自己和中医馆做生意的凤毛麟角。嗨,怎么能叫做生意呢,小手工业者自给自足、自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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