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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灵鹫喝完药,对着孟诚,又跟他说:“你能维护社稷安稳,你就是明君圣帝,一旦我死,你坐不稳这片江山,你昏庸、无能、懦弱,任人唯亲、不懂决断、不知兵,天下要是一乱,你就是祸魁,到时候‘清君侧’的人,会因为你姓孟,就不杀你吗?就不杀你的皇后、你的嫔御、你的亲眷吗?”
“母后——”孟诚脱口而出,“您绝不会……”
“我会的。”董灵鹫注视着他,“迟早有一天,会的。”
小皇帝望着她,手指已经不知不觉间叩进掌心里。
董灵鹫继续道:“哀家病弱,而你强健,往最好处想,哪怕不曾衰弱早亡,也起码有二十年风雨不能为你遮挡。不说二十年,就算一天,我只不在一天,那些老尚书、老武臣,神武军、神勇军,御营中军、三军八十万军队,加上京城两卫,其余百官,到皇亲国戚、公侯门第,你能掌握吗?”
“儿臣……”
他说不出话,战栗生汗。
“哀家问你,”董灵鹫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可以用温和来形容,但却让人冷汗浸透、战战兢兢,“你二堂兄,袭爵的临安郡王孟慎,若他把持地方军队,借丧礼国事带兵入京,你当如何?”
孟诚的呼吸瞬息急促了几分。
董灵鹫其实不强求他回答,放缓了语气,轻轻道:“所以,诚儿,别再给母后添乱了,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留给你。”
孟诚的身心遭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他简直在这连环的疑问当中回不过神来,时值此刻,这身本就沉重繁复的华章团龙常服,附加上了一股不可言明的重量,几乎要瞬息间压弯他的脊梁,让他感觉到——这个皇位,这一身帝服,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得天下之供养,就该为天下人而死。
死于江山,死于社稷,死于百姓。
作为皇帝,碌碌无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就是罪状,就是可以放在口中大骂千年不止的罪业。因为全天下人都在侍奉他,举一朝之力,为他纳来荣华富贵、权力之巅、纳来文武百官和生杀予夺的权利。
小皇帝怔然良久,而后俯身抱住了母后,声音压得低沉:“……儿臣受训。儿臣……绝不会让您失望。”
董灵鹫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等孟诚松手后,转头跟皇后道:“柔儿,带皇帝回归元宫,从今日起,允许领参知政事、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衔的众位宰执,除廷议外,随时可以入宫面圣。废除夜开宫门的繁复程序,只要带着官印绶带、卸甲无佩刀者,即可叩见内廷。还有,中书门下等一概事宜,不必再交入内内侍省转达,可以直接呈到慈宁宫案前。”
她的话停顿了一下,嘱托道:“皇后督促他下旨。”
王婉柔俯身行礼,应道:“儿臣谨领母后慈谕。”
说罢,王皇后便拉着孟诚向外走,小皇帝仍旧忧虑,再三折返,看董灵鹫确实精神尚可、面无异色,才肯离去。
郑玉衡原本该留在榻前照顾,但帝后离开之前,想要详细再问一遍母后的病,所以将他也唤了出来。
三人停在慈宁宫外,冬夜,冷风烁烁,寒意卷上枝头。
孟诚接过大氅,亲手给皇后披到肩上,然后伸手用力地搓了一下脸颊,深吸气,跟郑玉衡道:“你不是照顾得很好吗?”
郑玉衡沉默片刻,道:“……是臣之过。我……还是把一切想得过于乐观了。”
以他的医术,想要治好董灵鹫,虽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调理一年,也应该只会变好、不会变坏。可这是基于国朝无忧、天下无患的情况下的,一个宵衣旰食的人,哪怕年富力强,又怎么能不生病症?
董灵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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