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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涪江的雨夜,那晚你的声音与此时他的声音重合了。

你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这颤抖透过薄薄的两层睡衣清晰无比地传到他身上,于是他搂着你的腰身将你翻过来,面对着他。

他继续念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这是东坡居士说的。”

你的牙齿颤抖磕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眼角发酸,发烫,头疼欲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念。

“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他轻声念道,又说,“这也是东坡居士的词。他还说过,万人如海一身藏。顾兄可以把自己藏起来慢慢恢复,多久都没有关系,但我要在你身边看着你。”

你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却越来越厉害。你埋在他胸前,眼眶的酸楚越来越浓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说,“潮涨潮落都是正常,顾兄一定能东山再起。”

你咬紧牙关,喉口堵塞,发出一阵阵低微的哽咽,有滚烫的液体冲破眼眶,顺着眼角落下,流入唇角,一片苦涩酸楚。

自那个未眠的四十八小时后,近两年过去,你从未掉过一滴眼泪。七百多个失眠的日日夜夜,你一次也没有哭过。你漠然无情,冷眼旁观,用烟,用酒,用血,渡过那一个个漫长的永夜。

谢问东轻抚着你的脊背,掌心温热,他声音低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顾兄今后的人生必定也能千里快哉。”

你再也忍不住,喉口发出压抑的呜咽。自第一滴眼泪落下后,接二连三的泪珠如泉涌般,很快就浸湿了谢问东的衣服。他用指节撬开你紧咬着下唇的齿关,你便咬紧他的衣服。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这句也是东坡居士的词。话虽如此,顾兄青年才俊,该好好奋斗。”

你额头滚烫,喘息急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尽数渗入他的衣服。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句念过了,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一直念给你听。”谢问东在你耳边低柔说道,他帮你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哭声越来越大,渐渐盈满房间。自那天之后,你发誓再也不哭,你确实做到了。取消考研报名时你没有哭,考研当天你没有哭,往后的每一年考研日你也没有哭。在那曲的河底看南宋月时你没有哭,拉萨初雪落时你没有哭,黄浦江沸腾时你没有哭。寒食前夕听到陆游词你没有哭,即使那让你想起渤海的浪潮,你曾在雪白的浪潮与日出的金光下默默发誓,你将不惜一切叩响燕园的大门。

夜雨对床时你没有哭,共饮老树根下的“见君子”时你没有哭,在纷飞的初雪里喝格瓦斯时你没有哭,深夜的山路与亡魂对视时你没有哭,与他在初春的庭院接吻时你没有哭。

带着伤与血,踏着月与风,形影相吊地西行朝圣,与灰狼对饮,与枯木交谈时,你也没有哭。

你以为你已经不会哭了。

可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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