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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亦敢抗衡,偏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而北境因战乱,少有大的宗族势力,却着实有些难摆平的富绅。
城池被北邦攻破后,这些乡绅选择留了下来,顺从北邦人的统治倾轧百姓,从压迫与战乱中获取巨大利益。大周军攻打城池时,有些甚至助北邦军负隅顽抗,直接被将士们斩杀。
余下便是今夜所谈论之辈。
其中不乏行过的善,但大多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私下不知有没有支援北邦军。闻行道攻破城门那日,他们尽数摆出涕泗横流的摸样以迎周军,看不出是真是假。
闻行道补充道:“亦有大户逃窜出去,听闻北州将定又举家迁回此地,倒是不足为惧。”
“多年以来,城中百姓定过得水深火热,乃至于生不如死。”想到黎民苦楚,顾择龄看向方柳,询问道,“是否明日便遣人走访城中百姓,搜查乡绅勾结北邦军鱼肉乡里的证据?”
“不止。”方柳缓缓道,“还要让皇商燕家继续去新城经商,以稳定城内粮米酱醋的价格。”
闻行道沉吟:“有官府和军队作为后盾,此事不算难。”
顾择龄:“顾某这便差人去办。”
此事如此处理便算圆满。
只待后续。
顾择龄轻叹:“早知北地百姓过得清苦,直至如今亲眼所见,才明白情况更甚,百姓无粟米饱腹、无麻衣蔽体。遥想尚京城内,悠悠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潞州府上,文人墨客流觞曲水附庸风雅。”
“权贵巨贾大都如此,北境亦无不同。”方柳浅抿一口清茶,“儿时曾听闻,有坊间稚子吟诵唐时李约的一首 《观祈雨》,因一句‘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被员外听着,一家人皆被下了狱。为商者奇货可居见钱眼开,为官者尸位素餐贪而骄奢,为一幅字画便可豪掷千金,何其享乐。”
于北境百姓,享乐又该如何简单——
果腹温饱之余,铺一条卵石小路,斗折蛇曲,两侧栽种果树。几年后,春日绽一片薄红,落英芳草,秋日硕果累累,便是此间绝景不可方物。
顾择龄由衷赞道:“方大人做官,必是一琴一鹤,克己奉公。又有陛下看重,它日必当位列三公,青史留名。”
“此话不对。”
“……为何?”
方柳敛眸,反问道:“顾大人,你现在喊在下一声方大人,可还记得在下到底是何人?”
何人?
霎时,顾择龄忆起初遇。
“方……方庄主。”
方柳笑了笑,不置可否。
顾择龄未解其意。
方柳悠悠道:“位列三公,青史留名——那是如顾大人一般,十年寒窗苦读者所愿所求。而江湖中人所愿所求,无非仗剑行侠,自在风流。”他话未说尽,亦不等顾择龄接着询问,便放下手中茶盏,转而问一直沉默的闻行道,“闻将军便要明日出征,还不离开府衙回去修整?”
闻行道抿唇:“等方大人一同离去。”
“结伴离开?”方柳不慌不忙地打趣道,“方某可不认识姓闻的孩童。”
闻行道面无表情认下这个称呼:“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方柳被逗乐。
两人告别顾择龄,准备离开知州府衙。
顾择龄送别于府衙侧门之外,望着如水月色下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倏而生出一股冲动。自相识以来,方柳似总对他多有看顾,时常也有打趣和调侃,可绝无与闻行道相处时的亲近。
此番亲近,并非是刻意的贴近亲昵,而是“允许”。
破例众人外的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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