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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难得太平的所在。

南国崇佛敬道,城内佛寺林立,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有道人日日驱邪避祟,涤荡魑魅,鬼物也不敢在城中造次,多零星地游荡在城南近郊一带。

这对慕朝游而言是个绝佳的训练场,靠近京城,鬼物不多,不成气候。

她一连在城南泡了有一十四日。

阿笪搓着胳膊,战战兢兢,左顾右盼,欲哭无泪地问着不远处的慕朝游,“娘、娘子……咱们什么时辰回啊?”

天色已经彻彻底底暗了下来。

城郊不比城内,没有道人的庇佑,太阳一落山,黑夜便如同怪物一样迅速吞没了四野的天空。

雾气是浓黑,冰冷、黏腻而不祥的,与天然形成的夜雾有近乎天壤之别。

生长在南国的百姓熟知,这是死人的怨气。

建康城内士庶阶级泾渭分明,城北为王公贵城的府邸,城西为诸王祇第,而城南则聚集着无数的平民。

建康既是南国的京师,也是前朝的王畿,不绝的战火在秦淮河两岸熊熊燃烧了数百年,每当建康受到围攻时,总是采取“割弃南岸,栅断石头”的防守策略。

这里是前朝的古战场,白骨露于野,士兵们不得归乡的怨气百数年来如庞大的阴翳笼罩在夜空。阴气化作夜鸮,夜夜哀鸣,城南的贫民贱户们日夜与其为伴,倒也见怪不怪,照样薄衾一拉,安然酣眠。

时日一久,贫民家中死了人无处安葬的便用草席草草一裹,丢弃在城南荒郊,这里是乱坟堆,也是穷人们的乱葬岗。

阿笪是琅琊王氏的家生子,也是富养着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两只脚就像是刚长出来的,脚下的土地好像会咬人,他跳来跳去,无处落脚,觉得脚下哪一处土地都沾染了死人的怨气。

他避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不远处的慕朝游早点改换心意,回到安乐窝、温柔乡的建康城中。

乱葬岗中的死人嗅得了神仙血的芬芳,苍白的手骨破土而出,一具又一具的骨骸,追寻着本能摇摇晃晃地坟冢间爬起。

阿笪吓得大叫起来,“娘、娘子!有鬼物!”

“看见了。”慕朝游飞快地将怀里的符箓、法剑一一拿出来,死人的骨骸已经近在眼前,她有条不紊地抬手掐诀结印,口念咒言,将符箓一道道打出。

数十张符箓形成道道泛着金光的锁链,将骨骸牢牢锁住。

死人疯狂地扭动挣扎着,想要摆脱锁链的束缚,它们挣扎得越剧烈,锁链就一圈一圈越收越紧。

阿笪毛骨悚然,又惊又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天罗神,地罗神。金罗神,铁罗神。日罗神,火罗神。敕令缚鬼精,无分高与下,纽缚莫容情。吾奉灵应真君律令。”

伴随着慕朝游念完最后一个字,链子上的符箓无风自燃,亮起一朵朵金莲火光。

火苗如剜心剔骨的小刀,四面八方一刀刀将死人骨头拆落得稀巴烂,亡者挣扎着发出一声啸叫,迅速被火光吞噬烧尽,化成薄薄的骨灰落在慕朝游的脚底。

看到这一幕,慕朝游从刚才一直刚刚提起的心终于落地。

她松了口气,走上前收拾残局,一边在心底一遍遍复盘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可有疏漏之处。

画符念咒都是王道容亲自教导过她的,他说她于阴阳符箓一途颇具天资,她起初认为是王道容客气,但这十多天下来,也难免自满。

一旁的阿笪惊魂未定,一张脸早已经皱得像苦瓜一样,慕朝游见了愣了一下,和他道了声抱歉。

阿笪苦着脸问:“娘子,那咱们今日差不多了吧?”

慕朝游也不想为难阿笪,朝他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这就回吧。”

小婵见到她平安归来十分高兴,忙前忙后地替她四处张罗,还端了一碗桃汤来。

说这是王道容特地吩咐厨下给她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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