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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走出驿馆已至午时。
雨落不停,街上遍开伞花。
他预备去通政司处理昨日未完的事务,将从应天门前经过,却有一骑从西边驰来,背插的三只号旗在雨幕里也十分引人注目。
“苍州大捷!苍州大捷——”
值门的禁军让出道路,驿兵飞驰进皇宫,激动的吼声犹回荡不绝。
从此经过的百姓都停下脚步,互相问:“刚刚驿兵喊的什么?”
“说的是苍州,苍州大捷,苍州打胜仗了!”
“我们的边军打赢了西凉人!”
犹如在空中炸响了一支绚丽的礼炮,行人不论认识与否,互道恭喜,把手相拥,再奔走相告,喜讯飞速蔓延。
贺今行亦定在原地,苍州大捷——他们赢了?
他按住心口,先是狂喜,继而神情一变。立刻改道去最近的马市,租了匹最好的马,向北出平定门,往至诚寺狂奔。
大雨倾盆似的从天上往下倒,奔马带起急风,他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收了伞。到至诚山下,全身早已被浇透。
他把马拴到附近的游客亭里,得了片刻的遮蔽,心中却有些迷茫。
他平素并不信佛,此刻却要去求佛。要怎样才能算心诚?
至诚山屹立眼前,青石的阶梯直上云端,在雨雾里看不清终点。
他没有时间犹豫,提起袍摆,屈膝跪上第一级台阶,蜷身叩首于阶前,再起身跪上第二级。
如此拾级而上,仿若朝圣的苦行僧。任由雨水顺台阶流下,直浸他的手足,又打在肩背脑后,从耳脖滑下黏住眼睛、沁凉心口。
他不知道有多少级台阶,只一气往上。直到风雨骤消,眼前出现一袭木兰袈裟。
大乎寻常的伞盖下,苍颜华髯的法师一手掩着袈裟弯腰,一手伸向他。
他直起身,意识已有些混沌,就要将手搭过去。半道忽然反应过来,动作顿住,哑声道:“多谢主持,但我怕会打湿您的袈裟。”
“诸身外相,何须在意。”弘海法师直接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施主为何来哉?”
贺今行花了些时间才站稳,抹去脸上的雨水,将湿淋淋的鬓发拢到额侧,双手合十,低头道:“来求法师相助。”
“我有一友秦幼合,是当朝左相秦毓章的儿子,因其父之故,将有性命之灾。我从老师那里得知,法师有办法救他一命,故来相求。我不知献上什么才能向法师展现我的诚心,以打动法师。只要能救他,凡我个人所有,皆任法师取之;我所没有之物,只要有求取之法,亦必定竭力求取。”
“原来是为了秦施主。”弘海法师竖掌念了一句佛号,却问:“你与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设法救他?”
贺今行答:“天化十五年,我与他同在江南路。江水泛洪,我被洪浪打下沙堤,他几乎立刻就跟着我跳进了江水里——哪怕他水性并不是很好,他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试图来救我。为这一念,我就不能在他遇难之时弃他不顾。”
“你二人竟有此因缘。”法师理解道,没有提及救与不救,而是没来由地问:“贺施主可信佛?”
贺今行愣了愣,心中想,如果他说信,能不能打动对方?如果说不信,会不会就此被拒绝?
法师注视着他,目光慈悲而平和。
他迎面答:“我信善,信真心。”
弘海法师闻言,轻叹一声,面露惋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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