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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错失当发送官府。”
裴明悯缓缓扫视这座翠玻台,内外数千名奴隶日夜不停地伺候着,才能供应王族与贵族们日夜不知节制地享乐。
他轻叹一声:“此世功过罪赏,此世便能了结,不必延至来世。我认为,这比贵教更加高明。”
“这位巫师在被拔擢之前,可有父母兄弟?不知现下境况如何?”
巫师沉默半晌,忽然问:“难道除了神明,还有谁能让人不多享福,也不多吃苦吗?”
“正因神明不能做到厘清善恶,所以要由人由法来称量。”裴明悯起身,作揖相送。
对方回礼下台,下一名巫师走上来,开始新一轮的问答。
中途下起了雨,雨停后日出,但很快太阳也下山了,繁星铺满天空。
翠玻台的楼阁里召了新的歌舞,酒肉脂粉与淫词艳语混合飘向四方。
裴明悯依然端坐在临水的露台上,身后江上云雾氤氲,虽青衫湿透,也不觉沉重。
突然之间,歌舞乍停,一名裹着及地斗篷的巫师走上露台,就那么站着。
裴明悯双手放在大腿上,死力撑着以免自己身形晃动,向人颔首致意。
对方低头看着他,“你在蛊惑、动摇我神的信徒。”
他垂眼笑了一下,将脊背挺得更直,嗓音沙哑至极:“被大祭司发现了。”
他根本就没想辩经,“我朝有位弘海法师,是佛门高僧。我曾向他请教大乘各宗的优劣,法师说,道统之争千年不止。在下才疏学浅,怎敢妄言论断?不过说些你我两国不同之处罢了。”
交禹王带着贵族们从楼阁上走下来,向大祭司问好。
裴明悯没有看他们,继续说:“神负巨石吓退来敌,越人得以立族立国,繁衍生息。然而你们少部分人却以教义之名,将另外大部分的人判定为有罪,在未出生时便给他们打上奴隶的烙印,驱使他们不停地从事劳作,包括上战场无谓地送命,只为供养、满足你们少数人的需求与欲望……”
“闭嘴!你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一名大贵族骂道。
裴明悯被骤然打断,撑不住了,躬身按着胸口剧烈地咳起来。
但他看到贵族们身后的武士得了命令,向露台而来,强忍着说:“太荒谬了。我一直认为,当一种学说不能为大部分的人谋得福祉,就不值得信仰。”
“你非越人,自然不解圣教对我越人的意义。”大祭司身形笔直,声调更冷,“将他拿下,带到·祭坛。”
裴明悯只觉眼前渐渐模糊,听见自己说:“我为使节,贵邦岂敢。”
大祭司道:“凉人已经打入你们的苍州,宣人应当顾不上你们这个使团了。”
什么?裴明悯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他几乎要晕倒,单手拄地才没有倒下,已无暇细思,“不必诈我……涧既来,何惧一死。”
武士围上来,他等着被拖走,却有人冲出来挡到他面前,然后跪在大祭司脚边,呜呜地磕头——竟是一直跪在露台角落等候使唤的奴隶。
大祭司微微摇头,神态动作竟透出些许怜悯。
奴隶不肯让出位置,武士们便不耐烦地拔刀,将白刃染红。
一切都太快。裴明悯懵了会儿,才把倒在他面前的头颅揽起,放到自己腿上。
这个他不知名姓的异国人,双目圆睁,脸颊上烙着印。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他此前上台时,对方为他送上蒲团,他向对方颔首道谢。
他抬手盖住这张脸,掌心合上泪痕,湿润滚烫。那一瞬间,他明明已经撑了很久,却仍然在那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崩溃流泪。
怎么值得。
裴明悯被架起来,他盯着大祭司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张了张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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