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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淳懿转身与他面向同一片天地,看着底下乌泱泱一团,不带感情地说:“同在一路,临州卫军风军纪比之淮州卫差得不少。”
“一将无谋,累死千军。”他边放松身体,边回道:“淮州卫的监军不错。”
“监军是许轻名举荐的人,也算沾了许轻名的余荫。”
这话不需要贺今行接,树荫下回归静谧。
艳阳高照,日光透过林叶缝隙洒下来,和煦得他蜷起来的骨头都争先恐后地伸张开,颇有一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就仿佛年幼时在景和宫的日子,两人相处也有许多沉默的时候,但那种默契不语和当下的相对无言并不一样。
嬴淳懿突兀地开口:“你当真向宣京递了折子?”
“难道你觉得我是在说谎?”贺今行追着他的话反问,两句话前后几乎重在了一起。
他双眉紧蹙,“你从前不会这样说话。”
贺今行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折子不是昨晚送上去的,而是更早,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中书省。”
嬴淳懿沉默片刻,说:“我也厌烦了没完没了地拉锯,你这样直接破局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然后回头向对方伸出手,“下来吧,该启程了。”
然而贺今行已先一步落地,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掌心,“不,江南的灾情远未得到解决。我知道你想争,但民为君本,要争,就不能忘本。”
嬴淳懿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那你会支持我吗?”
四目相对,他缓缓摇头:“抱歉,未来变化万千,我现在无法给你承诺。”
树影轻晃,坡下整队的号子响起来。
“罢了。”嬴淳懿收回手,与他并肩向前,“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队伍从九峰崖下的河口出发,经澄河,绕江阴半周,入江水,再北上回临州。
太平荡堰塞湖已被清除,自昆仑倾泻的山雪源源不断地化进江水,涤清了河流。两岸淤洪消退只留洼地残余,最多一两日也会被骄阳晒干。
众官员在甲板上一路看过去,尽皆松了一口气,气氛活泛些许。贺今行陪站在末尾,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他也不主动参与交谈,只望着江岸,面容上却笼着一层浅浅的忧色。
潮平水阔,左岸沿江田野千倾,许多细长弯曲的人影顶着烈日在劳作。掏淤泥,疏田渠,预备重新引水插秧。
那是江阴县的辖地,贺今行和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在前两日曾有过一面之缘。
哪怕被洪水淹没了一次又一次,只要有田地,有幼苗,有一点点存粮支撑,他们就能一次又一次用双手重新播种下希望。
民生多艰,百姓们却如此任劳任怨,仿佛身体本就由岩石做成,所以才能如此坚强;或许也是因此,他们被一些人认为逆来顺受,可以随意磋磨。
他出神地想,但岩石里蹦不出大活人,上至皇帝,下至黎民,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会受伤会咽气的血肉之躯。
“这江阴县倒是振作得极快,已经开始抢种秋稻,恢复生产了。”人群里响起齐宗源放大的声音。
嬴淳懿道:“这‘铁板县令’倒是有两把刷子。”
沈亦德接着他的话说:“确实有才干,在两天内收拢灾民、恢复种植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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