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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院出去,再翻过一条巷子,就是稷州高耸的城墙。

这厢,两名少年按原路穿出去。

午时早过,街上民众比来时多了些,不少人搭着梯子修缮屋顶,或是处理被暴雨损坏的物什。

行道尚是湿的,路旁大树也是湿的,晴空之下,一切都呈现出湿漉漉的清澈。

马儿优雅迈步,蹄声哒哒,牵着它的少年把缰绳虚虚挽在手上,伸了个懒腰。

“好累。”贺长期语气散漫,仿佛随口一问:“说起来,你娘姓什么?”

“绷紧了,陡然放松下来是挺累的。”贺今行慢慢接了他上句话,才回答下一句,“我娘啊,姓谢。”

贺长期收回手,攥紧了缰绳,马跟着停下来。

他看着贺今行还没开口,后者就笑了笑,“大哥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四婶也姓谢。”对方推着他继续走,“可天底下这么多姓谢的,难道人人都是清河谢?”

他抿了抿唇,“巧合?”

“是啊。”贺今行答得轻快,在一块上马石前停下,看着前方宅邸的牌匾,放松地说:“终于到了。”

两人让小厮通报。

少顷,裴明悯赶出来,“你俩可让我们好生担心一场。”

他走得急,燕服大袖随风舞动,竹篁一般的颜色染了风,仿佛也湿漉漉的。

贺今行伸臂迎他,“半路遇洪水,就没回得去,也没法传信给你们。”

他把这两兄弟好生看了看,莞尔一笑:“人没事就好。”

别院玲珑,张厌深站在厅外檐下等他们。

他微微佝偻着背,神态慈祥亲和,如等待子孙归来的寻常老人一般。

几人在堂上坐下,贺今行大略说了昨日傍晚到今日午间的事。

裴明悯赞他们侠义勇敢。张厌深却问他们有何感触,他点了贺长期,“长期先说。”

身材高大的少年靠着椅背,低着头,“没什么特别的,就像平日习武上课一样,该做就做了。”

轮到贺今行,他说:“我觉得惋惜。沿湖那么多村落,就算人没事,财产也肯定会遭受损失。”

因缘巧合,他和大哥能叫醒一座村落,但那些没有被预警的呢?

他垂下眼,开始思考昨夜的情形,要怎样做才能让更多的人免于遭难?

“人活在世,不能只有一具□□。”张厌深点头,“沿湖百姓以后的生活无可避免会受到影响,但受影响的程度却是可控的。”

裴明悯不假思索道:“官府会赈济,民间有捐献,一定可以帮他们渡过此次难关。”

“渡过又如何?伤害、损失真能完全挽回吗?为什么不能从源头上避免,按期疏浚河道就那么难吗?”贺长期仰头看房顶,雕花的梁木视感冷硬,却远不如夜雨冰冷无情。

他又说:“我小时候遇到很多办不成的事,总觉得等长大就好了。然而越长大,办不成的事越多,每一桩每一件,都在嘲笑我无能为力、愚不可及。”

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张厌深按着扶手起身,“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少年长成人,总是伴随着痛苦与挣扎。”

他走到贺长期跟前,在后者要站起来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人按回去,“你有此番思虑,不稀奇。坚持下去,一定有把办不成的事办成的一天。”

晚饭时分,顾横之还未回来,同窗问起,裴明悯笑说他一向如此,不做到累极不会回来。

众人便不等他。

饭后,婢女把晾好的桂枝汤送上来,贺长期犹豫片刻,抬头见大家盯着自己,立刻端起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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