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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声色地松了一下, 他第一次叫喊他哥的大名:“现在坐上去的是孟鹤鸣。”
黎敏文点头:“但不是你,也不是我。”
在云州山里,他任人宰割。
到了榕城, 也过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所以路周很明白黎敏文在说什么。
权力和地位带给他的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回到云州, 那个他从小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人给予他的是陌生的态度,他们恭维,奉承, 小心翼翼。
这些在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何曾有过。
他还记得小一点的时候去县城上学,来回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起先是走, 运气好会碰上正巧进山的车,心善的人带他一程,运气不好那他就用双脚走,不停地走。
山村就那么大,去那片地方的人多多少少互相认识。那些在他身边停下的车里不乏熟悉的面孔。
他们用方言交流,说这不是那家的小崽种吗?
他用双脚走着,置若罔闻。
山里的人也有不那么纯粹的时候。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带他一程,但又恶作剧心起,答应之后往前开一段,看他追上来,再往前开。这么遛狗似的玩了几回,才让大汗淋漓的少年上车。
他上了车,默不作声擦汗,低头说一声谢谢。
那些人便哄笑,说骨头和柳枝一样软。
同样也是这些人,在他这次回村后,紧张又淳朴地搓着自己的衣角,说他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他,以后发达了别忘带带父老乡亲。
他们脸上的笑带着讨好和羞赧。
路周站在人群中间,莫名受用。
他的人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装什么矜持。
不过唯一仍让他觉得卑微的,是站在他那位真正高傲的兄长面前。
他一个手势,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在他面前路周才知道,自己仍然是当初那只渺小的蝼蚁。
所以黎敏文说得没错。
不要永远想着倚靠谁,要拿在自己手里。
路周问:“哥有说什么时候吗?”
“那倒没有,只说你回来后同你商量。”黎敏文拍拍他的手背,“这件事你最好自己跟他再聊聊。原本我是想把你安排在集团内部的,但是你去过一段时间应该也知道,在里面立足很难。”
每句话都在阐述事实,每句话都没错。
但路周知道他哥真正的卑劣目的。
第二天他主动找上门。
大约是知道他会过来,一早管家见到他并不惊讶,直接将他往餐厅带。
“小少爷用早了吗?”
路周心不在焉:“还没。”
管家颔首:“那就一起用吧,有准备您的一份。”
餐厅那扇法式双开窗下,温风习习,男人松弛地靠坐在高背椅里翻阅着晨报。他身上的从容和松弛是路周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因此每每见到,路周都觉得讨厌。
无非是在向人展示他养尊处优从未出错的人生。
他在对面坐下,喊一声哥。
男人不疾不徐地抬眼,果然毫无意外之色。
“坐吧。”他淡声道。
“你知道我今早会过来?”路周问。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男人声线徐缓,却让人听出了侵略性,“你没什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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