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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仪罕见地做了梦,梦里是榕城的夏。

枝叶繁茂的榕树,水气丰沛的风,还有毫无征兆在她面前停下的黑色轿车。

那辆黑色轿车将她送到一栋隐蔽的海边会所,穿廊而过,央仪看到那位与她提前相约的伯父立在茶桌前与众人侃侃而谈。

明明大家都立着,他谈话时脊背却向茶桌里侧弯成一张弓,面色不如身姿那样明显卑微,显得热情又殷切。他谈得甚欢,偶尔激动一扬,露出被他圆滚滚身躯挡住的另一面来。

央仪这才看见,众人围拢间还众星捧月般坐着另一人,那人与伯父比很年轻,坐姿却从容,十指交合支在桌前,头微侧,神情矜贵,似乎天然就该享有他人奉承。

室外这样热,他穿衬衣,打领带。当你觉得他太过正式时瞥向他手腕,又是一只蓝宝石水晶镜面,陪衬鸦色鳄鱼皮表带的休闲表,足以证明这身行头已经是纡尊降贵很是休闲了。

讲到一半,伯父适时转头,惊喜地喊她的小名。

旁边有个年纪相仿的伯伯问:“你家闺女?”

“不,是宗扬家的。”

场上声音忽得一静,随即窸窣起来。

“谁?央宗扬家的?”

“都长这么大了……”

“宗扬最近还好么?”

“难说,还不是得罪了人。”

央仪置若罔闻,乖巧地和诸位叔伯打招呼。

隐约察觉到人群中有道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直到一圈结束,她回眸,与人迎头对上。

来不及犹豫,伯父介绍说:“这位是孟总,给我们文化馆很多支持。要是早些年你们两家多多走动,应该早就认识的。”

央仪此时并未明白话里的意思。

不过转眼,对方已然起身,身姿倜傥。

他绅士地朝她伸手:“央小姐。”

“您好。”央仪微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礼貌。

两双手轻触即分。

克制,周全,这是央仪全部的体会。

后来再见是在榕城新建的海滨艺术廊,他受邀前来剪彩。误闯贵宾休息室的她被保镖当成了动机不纯的坏蛋。两道警惕视线上下探究的同时,恰逢厅内传来一声适时解围。

“我认识这位央小姐。”

孟鹤鸣的嗓音辨识度很高,语速平缓,却又给人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央仪很快辨认出来,没想到休息室的主人是他,她短暂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

除去之前的一面之缘,她与对方谈不上有任何交情。

不过,只是进错房间。

于情于理于法,都是可以原谅的吧?

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央仪还是免不了手心潮湿。

她紧张,并不因为当前的小小错误,而是在这两次见面之间,她无意间向央宗扬提过这位孟总。

当时只是家常般随口说起,说去那位伯父处取东西时他们正与一位孟总应酬。那人好年轻,气场倒是好足,在一群在各个领域堪称大拿的老头中犹自闲庭信步。

央宗扬问:“哪个孟?”

“孟……鹤鸣?”央仪不确定,“好像听他们这么说。”

“难怪。”央宗扬抿一口茶,笑道。

“爸爸,你也认识?”

“以前打过一些交道。”央宗扬缓声说,“和他父亲。”

央宗扬话不多,但是同样的话题到央仪妈妈那里就不同了。

彼时她刚才某个文化论坛回来,讽刺现在学术圈变得趋炎附势。

“你说孟鹤鸣是吧?我知道,孟家老二。他爷爷那一辈下海经商去了榕城,如今家大业大,什么行业都沾一点。至于他爸爸,跟你爸是旧相识,关系最好的时候指着那么小的你说要跟他们家二儿子定娃娃亲。后来嘛,这样那样一些事,不了了之了。”

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

央仪当时没什么感触,只是撇撇嘴。

等再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孟家次子时,人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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