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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云葳抱着?被子坐了良久,还是一咬牙,上路了。

原因有?二,其一,女子口中救下亲人的诱惑实在太大,湛云葳本就愿为长玡山的家?人做出一切牺牲和尝试,哪怕这?是个阴谋,她也得尝试。

其二,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些翻动给她看的东西,俨然是命书记载。

未来的自己?,跨越不知多少年的光阴,催促着?她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在升平十四年的大雪中,救下那魔头。

从清晨等到傍晚,天幕暗灰,车轱辘声终于由远及近,盖过了酒楼内喧嚣的声音。

湛云葳捏紧茶杯,心?情算不上好,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夺宝不成,还得压上全部身?家?救人。

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囚车来了。”

酒楼一瞬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探出身?子,看向那玄铁囚车。

不怪他们好奇。

一个豢养阴兵、屠戮王族,颠覆了大半个王城的罪臣,一生何等腥风血雨。千万年后,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想必精彩纷呈,更何况是见证他落幕的他们。

湛云葳抿紧了唇,也跟着?探出头去?。

她看见了一个不管是和梦境中、还是和她记忆里,都全然不同?的人。

眼前囚车中的男子,苍白,枯槁,像一粒沉默埋葬于山川的尘埃。

许是怕他逃跑,出于忌惮,二十四个手?执长戟的黑甲卫开路,严守着?囚车。

囚车中人一身?单薄白衣,形销骨立,琵琶骨被洞穿,周身?贴满了禁制符咒。大雪中,他身?上绽开的鲜血,如雪中大片红梅。一条缎带蒙住他的双眼,缎带上也是血痕。

风雪模糊了他的面容,湛云葳眸色颤了颤,时隔五年,她沉默良久,才在脑海里轻轻念了一声这?魔头的名字。

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越之恒。

原来她从未忘记。

额上被砸伤,流下鲜血时,越之恒的神色始终很平静。

他甚至没有?别过头去?躲避,任由鲜血染红了蒙眼的白布。

今年冬日分?外?冷,他身?着?单薄的囚衣,许是麻木,再?感觉不到半分?痛。

游街这?么久,不断有?东西砸在他身?上。不管是尖锐的刺石、恶臭的兽果,还是脱下的鞋履,他都无动于衷,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越之恒的冷漠表现激怒了百姓。

人人爱看权臣倒台、猛虎被囚,神明落入尘埃的戏码,他如果表现出半分?痛苦还好,偏偏他是如此不在意。

民众激愤,一时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越之恒充耳未闻,总归世间再?没有?什么他在乎的东西。

百姓们还在骂:“铁石心?肠不外?如此,我看凌迟都轻。”

“别气了,他哪里会在乎,越家?那一百五十八条人命,处刑之时,也没见他现身?相救。”

“死得好,恶有?恶报。”

他闭着?眼,呼吸之间寒风入肺。越之恒冷冷想,还有?多久,骂够了吗,委实无趣。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百姓的辱骂声终于消失不见。

大雪未停,囚车驶出繁华街道,行至丛林,黑甲卫停下歇息。

如此寒冷的天气,押送犯人既是苦活,也是累活。

黑甲卫尚且如此,更何况囚车中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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