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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上有花船,夜里笙歌不断,白天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叫骂。男人对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女人自己还重,否则便没有争夺清倌人头一夜的故事了。

恋慕臣妻固然背德,但得知臣妻其实是个冠上了夫姓的大姑娘,万岁爷现在的心境又是怎样的呢?

如约站住了脚,仰头对他说:“我暂且尚有脸面对您,等到余大人回京,我就不能再见您了。到时候还请万岁爷成全我的体面,我们就两处安好吧!我先前说过,我既然嫁了余大人,这辈子就已经和您错过了。错过的人和事都不要留恋,将来在合适的机会,您一定能再遇见更好的,到时候我就不算什么了,您也自然想不起我来了。”

她每每的以退为进,实在都很管用。皇帝说:“我已经二十七了,生在帝王家,会少了结交女人的机会吗?过去的年月没有遇见,未来的时日也不会。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你也不用揣度我,将来会把你抛到脑后。等余崖岸回京后,这事我自然给你一个交代,除非你从未打算和我长相厮守。要是这样,我不逼你,只要你给我一句准话,即便思你欲狂,我也一定不再见你。”

这话说出口,她眼里忽然盈满了泪,颤着语调道:“您怎么总说后面那段话?您就那么由着我的性子?就不能逼一逼我?”

他霎时不知所措,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尊重她的决定,她反倒更不高兴了。

“我怎么逼你?你不愿意见我……”

“不愿意,今儿进宫做什么?我可以谎称病了,谎称摔断了腿,难道郑宝还能把我抬进宫吗!”她委屈地睇一睇他,小声嘟囔着,“我也会言不由衷,会说光彩的话。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那样说,您顺从我口头上的假话了,实则伤了我的真心。”

这个问题,简直比处理国家大事还要难。

皇帝那张隽秀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我怕自己会错了意,让你更为难。”

“有时候为难虽为难,但心里高兴,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她扭捏地说,见他还是困惑,愁眉笑道,“万岁爷运筹帷幄,朝堂上的人心不是看得明明白白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瞻前顾后起来?”

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我不敢看透,万一你心里想的,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我又该怎么自救?”

如约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不知怎么,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总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看破了什么,一直在隐忍着和她周旋。

她稳住了如雷的心跳,正色问:“那么现在呢?您敢看了吗?”

疑云从他眼里消退,他抿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如果你希望我替你做决定,那么将来就不能再后悔了。”

如约努力维持住上仰的唇角,但那份虚情假意的累,只有自己知道。

不敢应他,她转过头,望向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盛夏的清风从树顶草底刮过,可以稍稍纾解心头的重压。

顺着小径往前漫游,青石板两侧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草,她走走停停,不时俯身查看,在簇簇繁花中,竟然发现了几根狗尾巴草。因着平时蒙混受肥的缘故吧,生得蓬勃油亮。她探手拽下一根,嘴里说等等,便靠在树下,低头编织起来。

皇帝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看着她,看那灵巧的十指翻飞,不起眼的根茎在她手里,渐渐有了章程。

“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比我大了十来岁,很会编这种小玩意儿。她会用草棍儿搭楼阁,还会编蚱蜢和燕么虎,编得可好了。可惜后来……死了,她教我的好些东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只余下这最简单的,还能试着做一做。”

语调轻柔,语速也很慢,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自在又闲适的韵致。她低着头,长发拢在狄髻下,露出光致致的前额,愈发显出苍苍的柳叶眉和浓密卷翘的眼睫。还有她的唇,不点自红,看上去那么优雅,那么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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