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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甚少出门,几乎不见外人,更无人将这些流言蜚语当面说在她脸上,问是否为真,问,是不是她抢走妹夫,问她……是不是早与温从阳有苟且才成婚,但她每日梦中都是这些!

她记得三年前那些女眷看明遥的神情。

现在,所有的鄙夷、轻蔑、不屑、暧昧目光,高低起伏而不明含义的模糊叹息,全笼罩在她一人身上。

当年、当时,明遥、明夫人,她是怎么坦然熬过去的?

活了二十年,纪明达第一次真正对明遥服气。

她……的确不如。

她又病倒数月,直到新年将近,温从阳回到京里。

“从明年开始,我要长住父亲身边,无事不回京。”他说,“否则,父亲或许会没命。”

“我打算让母亲带如蕙住去广川侯府,母亲和从淑也能常日团圆了。”他并非商议,只是告知,“你同去广川侯府也好,留在这也好,住去自己房舍也好,都随你。”

“让我、让我想想。”纪明达只能说,“让我想想。”

“不急,我要明年三月才走。”温从阳说。

说完正事,他便起身离去,没多关怀纪明达的身体。

徐老夫人敢怒不敢言。

纪明达却没再因温从阳的冷淡有任何不满。

劝好祖母,她独自沉默许久。

她又想起了从她十七岁三月开始,烦扰了她整整三年的梦境。

她曾以为,这些梦境是上天赐福,会指引她走向正确的路。

现在想来,它们也的确是“福”。

只不过,直到最后一个梦境,她都没能真正领会梦中深意。

——明遥得封一品诰命、她过得好,不是因为她嫁了正确的人。只是因为,她就是那个正确的人。

她嫁给谁,都能过得好吧。

她的生活,是……她自己亲手得来。

纪明达默默流泪。

其实,她早该明白了。

只是她从前不愿意这样想,更不敢相信。

毕竟,从年幼到成婚,她才是同龄之中最优秀的姑娘,文武皆属顶尖。

而明遥,几乎无一所长啊。

“为什么,祖母从没教过我,女子也能靠自己挣得功名。”她问祖母,“四妹妹和徐三妹妹都考进了女医学堂,将来或许能如几位女太医一般,得官、受封,光耀门楣,也能被人称呼一声‘徐太医’、‘纪大人’。”

她又问自己:

为什么自幼博览群书,分明读过许多女子为官、为将甚至称制、称帝的事迹,却从没想过,自己和她们同样是“女子”。

从没想过,自己能以她们为榜样。

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效法她们。

只把“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夫贵妻荣”奉如圭臬,又看不清明遥的能为。所以,梦见明遥过得好,便以为……她全是靠男人。

看看满眼恍惚、容色苍白的孙女,徐老太太低了头。

“我以为,你用不上。”她脸皮发臊,“你可是,国公嫡女。”

明达是她从两岁那么点大亲手养大的孙女。她父亲是世袭罔替的国公,母亲也是国公府出身的小姐、侯爷的嫡出女儿,从出生就是仅在皇家之下的尊贵。她又自小聪明、勤奋、孝顺,让学什么都尽力苦学,家内府外,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她这辈子,只该嫁给一个家世相当,配得上她的男子,享一世富贵,哪里用自己辛苦求身份?更不用放低身段求得男人怜爱!

“我怎么想得到,你父亲竟、他竟——”

徐老太太说不下去了。

纪廷,她的儿子,明达的父亲,被剐了三千多刀,已经去了十个月了。

哎!

作孽、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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