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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上的陈宗贤心内一紧,下一刻,他又听里面皇帝道:“你说那个人的药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本身没有疾病的人服下去,什么事都不会有,但若是身有旧疾的人服了那药,哪怕是已经压制下去的病症,只要病灶没有除尽,也会再度复发,真正是神不知鬼不觉,所以那味药有一个名字,叫做‘鬼神莫问’。”

刘吉在旁听着,心中突突地跳,却是低着头,一点声音不敢有。

“的确如此。”

纱幔外,陈宗贤握紧扶手:“哪怕是宫中圣手云集,也只能诊断出旧疾复发,而不知其毒。”

倏地,他话锋一转:“但旁人看不出其中端倪,但服下它的人却也许不是没有感知的,毕竟任何人都不可能像他一样切身感受自己的病症。”

姜寰闻言,抬起一双眼睛,看向纱幔外那道模糊的人影:“你的意思是,今日这局面,朕谁也不能怪,只能怪他自己太过敏锐?”

姜寰没有亲眼见过大哥姜显给周昀的密信,但姜变早就将密信内容公之于众,而自那日大殿处死冯玉典之后,那信中字句便成了姜寰最难缠的梦魇。

他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深究底下的意味,他忍不住想,那时大哥察觉自己背疽复发,是否便立即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否则,大哥又怎会在信中点明他与陈宗贤恐有勾结?

“臣绝无此意。”

陈宗贤摇头。

姜寰却冷笑了一声,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双眸子沉沉:“朕知道,冯玉典死了,有些人心里不定动着怎样的心思,这大燕江山是先帝亲手交到朕的手里来的,朕得死死地攥在手里,冯玉典该杀,谢宪更该杀,先太子死了多少年了,他们的心却在东宫里生了根了……”姜寰说着,盯住纱幔后的陈宗贤,徐徐道,“若是这样的人不清除干净,这朝廷,还能算是朕的朝廷吗?”

陈宗贤几乎是瞬间便听出皇帝这番话里的深意,他后背冷汗骤冒,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又“扑通”一下跪下去:“陛下三思!谭应鲲动不得!”

纱幔后,皇帝端坐龙床,没有声音,陈宗贤抬起脸来,却看不清里面皇帝的神情,他胸腔里那颗心突突地跳,只得继续说道:“陛下,如今达塔王庭正对我大燕博州用兵,两国交战正酣,若此时换将杀人,恐生祸端!”

谭应鲲曾与陆证走得近,年轻时又深受先太子看重,他虽不是桂平人,但陈宗贤早将他视作莲湖洞了,他的确不愿看到谭应鲲靠着跟达塔王庭打仗而做大,所以他才会与阿济尔岱做汀州的那桩生意。

不过一些财帛而已,最多只能支撑达塔王庭跟谭应鲲再周旋得久一些,让谭应鲲没那么容易打赢这仗,只要战事拖得够久,朝中人便有机会参他一个贻误战机之罪,虽不至于掉脑袋,但也别想再有什么更高的封赏了。

战事一停,若能卸其兵权,他谭应鲲便什么也不是了。

但陈宗贤还没有昏了头,如今这仗还在打,东南和大樊又都乱了,若此时杀了谭应鲲,怕是会动摇军心,若是给了达塔人可乘之机,岂不是后患无穷?

“他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姜寰一手撑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冷,“若是他听信谣言,学那谢宪,又或是学冯玉典,不打达塔人了,转过身领着兵来燕京呢!”

“陈宗贤,你别忘了你自己做过什么。”

姜寰嘲讽道。

陈宗贤双手撑在地上,胸腔里长满了寒刺,他当然没忘他做过什么,自走出白苹乡,往这如深宦海行来的每一步,他都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作为。

明明是他亲手推波助澜,让皇帝与他绑死在同一条船上,让皇帝背离先帝旨意,与郑鹜、蒋牧之流渐行渐远,但此刻,陈宗贤却感受到这条船上的那根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皇帝绑在了他的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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