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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灌了一碗虫茶提神后,到现在他也没顾得上喝一口水,嗓子正干哑得厉害。

玉海棠发髻早散开了,那一头原本乌黑的,长至脚踝的头发已隐有几缕泛白,她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倾身看向底下的乌布舜。

“蝉蜕想钻到她的脑子里去,”乌布舜与她相视,随即抬手从自己颈部略后的部位到肩峰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她用簪子,从这里再到这里,划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将蝉蜕扎在了她自己的肩胛骨里。”

玉海棠鼻息乱了一瞬。

乌布舜继续说道:“颈部的位置本就很危险,但她自己很聪明,用内功将蝉蜕逼到了一个她相对不受掣肘的位置。”

但哪怕是这样,那也还是颈部,原本就很脆弱,很危险的位置,一旦差之毫厘,大出血止不住,她这条命就算是保不住了。

“以死搏生,这是我教她的道理。”

玉海棠的声音虚浮而无力,却仍然那么冰冷:“她有些像程芷柳,却比程芷柳还要倔,她甚至自小都是一个叛逆的性子,我越是惩罚她,越是践踏她的尊严,越是打压她,她就越是要向我展示她那点野草般的生长力,野草的根茎是全天下最韧的东西,烧不尽,吹不散,无论谁踩她一脚,她也永远不知疲倦地破土、长生。”

匍匐在天子的脚底,只有不要命,才可以有机会活得下去。

“她死了吗?”

末了,玉海棠冷声问。

“她的毅力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强大,”乌布舜说到这里,神情不免有些动容,“三个昼夜,她未有一刻向蝉蜕低头。”

“而今蝉蜕偃旗息鼓,她失了太多气血,若要醒来,只怕还要些时间。”

存在于细柳身体里的蝉蜕并非是世上唯一一只,但乌布舜却只在她身上看到了属于人的胜利。

“倒是命大,”玉海棠紧紧蜷握的手松懈了一些,那副眉目却依旧阴寒,半晌,苍白的唇轻扯,“可她还不知道,她活了下来,往后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芷絮,你这是何意?”

乌布舜眉心一跳。

玉海棠面无表情道:“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去劫狱救陆雨梧,我亦不会在当今圣上面前用她是先帝指定的下一任山主做借口。”

先帝从未放下对周盈时的杀心,又怎会指定细柳做下一任的山主?

这不过是她骗姜寰的罢了。

“她因为一个陆雨梧,葬送了一个可以自由的机会,”玉海棠唇边露出一分讽笑,“你说,若她知道陆雨梧辜负了她一番好心,没有逃走,她该是什么表情?”

先帝去了,新帝姜寰又并不知道周家这些密辛,也不会在乎这世上是否还有一个周盈时随时可能翻出周家大案。

原本,玉海棠是可以放她走的。

从此天大地大,她不需要再是周盈时,也可以不是细柳,人海茫茫,随便她是谁。

“你何必这样说呢?”

乌布舜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与你不一样,芷絮,你与你程家所有人一样,困在对姜家皇室的一个‘忠’字上,你不得自由,是你的心不自由,但她没有你们程家世代相传的这个枷锁,哪怕要担起紫鳞山的重任,她也是自由的。”

“你如今没了内功护身,身上常年积累的阴寒便压不住。”

乌布舜看着她,说:“芷絮,随我回苗地吧,去那里医治你身上的阴寒之气。”

“不行。”

玉海棠拧眉,冷漠道:“我一日活着,就一日还是紫鳞山中人,我哪里都不去。”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平野长大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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