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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为之一清,报捷的兵士高举露布,从凉州飞马南下,遍示沿途诸城。大军回师凉州,次年开春旋师回京,雍帝诏百官郊迎,以示亲重荣宠。一行人骑马缓缓从天街穿过,沿途无数百姓立观,欢声雷动。
张皎官职虽低,以其立有殊功,雍帝特许其入殿召对,赐绢百匹,擢至五品折冲都尉,仍挂在凉州府下,赐绯银鱼袋,又赠其宝剑一把,以示殷殷之望。他先前几次立功,皆因故不得受赏,经此一役,终于一战成名,得雍帝青眼,一举扫清嫌疑不说,更又跻身中朝,人人皆知其日后不可限量。
“从朕上一次见张将军,到现在不过半年,今日再瞧,将军丰姿英伟,已和昔日大不相同。”雍帝让内宦将剑递给他,意味深长地道:“宝剑赠英雄,务当及锋而试,无使此剑蒙尘。”
他语带双关,张皎一时不能尽会,却也听出其中勉励之意,忙伏地拜受。庭上,蒯茂眉头皱皱,却未言语。
待封赏完毕,雍帝留下数人,也不说是什么事情,先笑道:“前者葛逻禄势大猖獗,为患甚深,赖敬仁劬劳,与诸公赞画,终于克定祸乱,西扫阴山、北极大漠,斥土千里。此患既除,朕从此也可安枕了。漠北尘清,敬仁当有首功!”
秦恭忙道:“臣假借陛下威灵,受任以来,不敢不朝夕戒惧,常恐陨越,忝蒙隆眷,辜负宸衷。幸赖天威,得展微效,缚虏陛前,唯恐除恶未尽,难孚陛下之望,岂敢言功!”
雍帝摆一摆手,口中又说了几句嘉奖的话,两眼却向蒯茂瞧去。方才赏赐张皎时,他有意借一句“及锋而试”试探庭臣之意,见蒯茂暗暗摇头,心中已有了底,这时话音一转,道:“如今金城已破,狄罕授首,狄震如何处置,还需诸公商拟。”
狄罕身死,狄震便是匪首,雍帝问如何处置狄震,其实是问对葛逻禄该当如何处置。刘景当先道:“养虎必遗患。狄震为人深沉狡诈,性情虽然酷烈,仍不失为人杰。若留其性命,夏人仰望,恐怕不能真心宾服,依臣弟看来,不如早除,以绝后患!”
“若除此贼,只需力士一人,没有何难。”雍帝道:“只恐夏人新服未久,闻狄震枭首,惧恨朝廷,立时生变。”
蒯茂先前便听出雍帝仍有用兵之意,见其始终不肯言明,只隔靴搔痒,拿些话来试探,当即便点破他道:“狄罕虽死,仍有一子逃亡在外,听闻最近又打出大汗旗号,算是复国。陛下为子孙计,有意对其赶尽杀绝,无使再起,可斩草岂能除根?听闻我大军致讨,夏人必定四下散开,伺大军退回,又再合兵一处,如之奈何?”
他所言正是雍帝心中顾虑,雍帝闻言便不言语,蒯茂又继续劝道:“况且先丞相时,朝廷制定国策,以天下初定,当与民休息,于是仅三十税一,一些疮痍未复之地,更又免去其数年的赋税。近年来朝廷诸事靡费,为修河道,便已东挪西凑,凉州用兵,缺少钱粮,又暂加一税款,课于百姓,美其名曰‘新饷’。若战事持久,此饷必成定例,臣恐课税容易,再想免除便难了。”
“除此之外,更兼凉州精骑,一人需配给三马,便需百姓数十人供养,暂且不论,可所需的一应粮草、布匹、兵器、旗帜,皆由百姓赶制、运输,徭役烦苦,人以不堪,岂能久持?”
他此论持重,雍帝不能不虑,“依左相之意,莫非要放回狄震?”
蒯茂摇头,“依臣看来,不妨将其软禁在国中,严加看管,不取其性命,却也不许其归国。如此,狄震纵有不臣之心,也必无所作为。”
雍帝皱眉不语,看来不大认同。见状,右相陈潜便道:“陛下,臣听闻如今葛逻禄各部共同拥立的乃是狄罕十四子,此子年纪尚幼,不足以压服众人。各部首领所以共推此子为汗,乃因眼下各部兵力皆弱,只得借狄罕生前的几分威名聚拢人众,不出数年,强弱必分,为争夺汗位,且要有番厮杀。届时,朝廷不妨因势乘便,扶弱以制强,使其内乱不止,无暇他顾。如此一来,岂怕葛逻禄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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