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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也知,张皎原是汉人,只是误入敌手,为其所驱使而已。他为夏人效力,本非主动投敌,况且狄震待手下如仇雠,张皎既以身来投,自当报效,岂有三心二意之理?”

“还望将军姑念其赤诚之心,又念其昔日乃是忠人之事、但所事非主而已,以恢宏之度,许其留此有用之身,效命于疆场,上报于朝廷赦免之恩、将军宽宥之义,下赎其冲犯之罪,以补其咎。倘能如此,刘瞻不胜感激之至,日后若他不能立功为报,瞻愿以身相代,向将军偿罪!”说罢,对秦恭又是一揖,随后大咳不止,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皎虽不知之前刘瞻为搭救自己,去许多人府上登门拜访时都说了些什么,可见了他现在使尽办法对秦恭求恳之状,当日之事,也能想见一二分,不禁抿起了嘴,瞧向地面,如被一道热流冲刷过脊背,烫得心头发颤。

秦恭见刘瞻求情到这般地步,直让自己半个字也插不进来,也没有不应的道理,沉吟片刻道:“既然此事朝廷已有定论,赦张皎无罪,又有殿下作保,便让他仍在军中任事罢。命其仍在明威府,改任别将,殿下以为如何?”

如今秦桐在明威府任果毅都尉,如此安排,张皎便为秦桐之副。刘瞻一时思索不出秦恭这样安排的用意,但见他并无追究之意,仍是心中一喜,费力道:“多谢、咳咳……多谢将军!”

张皎也伏地道:“多谢将军!”

秦恭看刘瞻咳作一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又道:“本欲为殿下接风洗尘,只是殿下旅途奔波,一路劳顿,还是先回府歇息为上。下官还要同张皎问几句话,稍后便将人送回府上。”

刘瞻胸口窒闷难当,咳得一声紧过一声,闻言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向张皎看去一眼,随后便向秦恭告辞。秦恭见他咳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似的,对家丁打了个手势,候在院里的几人忙拥上来,扶住了刘瞻,搀着他登上马车。

待刘瞻走后,屋中只剩秦恭与张皎两个。秦恭见张皎仍跪着,便道:“请起吧。”

即便刘瞻不在,他也并不对张皎疾言厉色,摆什么官架子,说话的神态、语气仍和刚才一样。张皎闻言犹豫片刻,当真直起身来,垂首站在一旁。

秦恭坐回椅子里,看着他道:“去年中秋,你闯来我府上,当日之景我至今想起,仍觉历历在目。”

张皎听他说起刺杀之时,心中一紧,默然无语。随后便听秦恭继续道:“我戎马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也险些被人杀过几次。但是这些年来,我还当真从没见过有人像你那样,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杀心,可是出手招招式式都欲致人死命。”

张皎低声道:“草民……末将曾在狄震手下任影卫,惯行刺杀之事,曾在影卫阁中受过训练,动手时不许显露杀心。”

秦恭点点头,“我府上的戒备也算森严了,这么多年来极少有人能潜入进来,即便潜入,多半也会被卫兵发现。你却在我府中藏身了小半日,始终不曾被人察觉,直到动手的前一刻我还一无所察,也算是有过人之处了。”

张皎抿了抿嘴,不知这时该不该说一句“将军谬赞”,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出口。

“我这一生当中,可说是经了些风浪,但是——我今天也不瞒你,时隔一年,那一夜的场景,我现在想来,仍觉着有几分不寒而栗。”秦恭坦然道。

那日张皎动手之时,明明身上没有杀气,可他一心要取秦恭性命,几次出手都凶悍非常,倒是的确当得上“穷凶极恶”四个字。一夜当中,秦恭几度遇险,若非当夜巧合实在太多,恐怕他早已死过数次。他一生中虽然遇见过许多险境,但像这样的时候毕竟也没有几次。

那时张皎蒙着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被秦恭瞧见。可他的那双眼睛当中竟然能够什么感情都没有,甚至就连刺客杀人时该有的坚定之色都瞧不见,秦恭看见它们,就好像看见两面镜子,从镜子里只能照出他自己。因此他对这双眼睛明明印象深刻,可事后回忆,却又半点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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