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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皎从未有过朋友,不知如他和秦桐这般,称不称得上是好友。但秦桐约他做什么事时,他往往都会答应,同他在一起时也不再局促。他算算时间,应当不耽误夜里去找刘瞻,于是点点头,两人便即离了折冲府往西街去。
两人骑着马,慢慢地在街上走着。
如今已经开春,街上春冰初泮,马蹄踏在还未消融的冰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冰壳碎开,一步一个蹄印。屋檐下头挂着一排排三角形的冰柱,滴滴答答地淌下水来,打湿了整条街面。空气中仍带着几分残冬的寒意,偶尔一阵风吹来,街上行人便将手揣起来,脚下步伐也跟着加快几分。
张皎端坐在马上,扯着缰绳,露出的两手只骨节处微微发红。他身上的冻疮和箭伤早已痊愈,这个时候的风对他来说倒并不算寒冷。
秦桐同他并辔而行,忽然偏了偏头,低声道:“你知道朝廷要有大动静了吧?”
张皎一怔,摇一摇头,但想到刘瞻曾数次和他说过,开春之后将有大战,隐隐猜到一二,问道:“是要发兵了么?”
秦桐点点头,笑道:“不愧是晋王府的人,消息倒是灵通。”他随后敛了些面色,“那你知道谁为将么?”
张皎有些疑惑,“自然是大将军吧。”
秦桐摇摇头,“听说还要派一上将,与我父亲同领大军,但是具体人选现在还不知道。”
“若是两人各领一军,恐怕到时互相掣肘。”张皎宽慰他道:“来人应当还是受大将军节度的。”
秦桐闻言一愣。他从前只知张皎是只闷嘴的葫芦,却不知从他口中能说出这般话来。他耸耸肩膀,随后叹了口气,“唉,反正与你我无关!咱们两个,一个六品,一个七品,都是芝麻绿豆大小的武弁。他们议定了什么方略,咱们照做便是。”
秦桐不愿受父亲荫蔽,从军后便即从低级军官做起,国初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事,因此升爵不快,从军十一年,也只做到了六品上的果毅都尉。上次峡口败仗之后,朝廷追究下来,他因败军之责,更是又降了一级,思及此,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可他随即想到将来的战事,不由得精神暗暗一振。这次大战不同以往,他那十一年里白白虚度的光阴,说不定能在往后的一两年里全都找补回来。
张皎闻言没说什么。他想到从前听孟孝良与主上交谈时所说,雍国天下初定,百姓穷困,应当不敢发动大战。他到了凉州之后,有意留心,更觉田亩荒凉,民业凋敝,与孟孝良所说大体不差,却不知为何雍帝要征发大军北伐。
他坐在马上,环顾四周,见路上行人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可也尽是粗布短褐,许多人还把打了补丁的衣服穿在外面,与他在长安时所见大不相同。他问秦桐:“打起仗来,抽丁加税,这些人怎么办呢?”
秦桐怔了一怔,才明白他所说的人是谁,他左右瞧了瞧马下的行人、小贩,伸手挠了挠头,“朝廷总不会不给百姓留活路的。听说好像是修黄河河堤的工程先放了下来,工部、吏部也都挤出了些银子,要供此一战。这一战……”
他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眼张皎,又看向前方,露出些志在必得的神色,“这一战总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而且需得打得漂亮!若能毕其功于一役,从此解决了北方边患,往后路便走得通了。”
张皎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等到了店外,秦桐先跳下马,店里小厮点头哈腰,两手接过缰绳,将马往马厩牵去。
张皎也下了马,将缰绳交给旁人,跟在秦桐后面,正待进店,忽然瞧见一人从一旁闪出,在秦桐身上轻轻一撞,随后将什么东西拿在了手上。秦桐被人撞到,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也并不在意,随后便转回了头,抬脚正要往店里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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