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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发出“咔嚓嚓”的沉闷声响,除此之外,整座凉州城都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好像正在蛰伏着过冬。

三天前议定了出兵日期,只有当日帐中的几个将领知道,刘瞻议事回来,洗脚时随口告诉了张皎。张皎没有什么反应,只应了一声。

刘瞻不惯骑马,担心行军时误事,这些日子便练得勤些。来时曹文叔所献的十匹宝马,已被他悉数赠与旁人,除了送给张皎的那匹青骢马外,只留下一匹骨架不算太高的黄马自骑。

临行前两天,他又去城外跑马。张皎跟在后面,马蹄踏进积雪,倏忽间便没去大半截小腿,即便是这等良驹,也无法像往日一般来去如风。此时出兵,狄夏绝想不到,但于他们而言,在这般大的雪中行军,也非易事。

刘瞻两脚紧勾着马镫,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余裕回头对张皎一笑,“过两日便要发兵了,你怕不怕?”

张皎一愣,摇了摇头。

他十二岁时第一次杀人,那时他心在抖,手在抖,手里的刀也在抖。可他最后还是成功了,鲜红的血溅在他手上,像是泼来滚烫的热油,从他的两只手烧进他心肠里,他伏在地上,呕吐了出来。

等他到了十三岁时,就已是真正的影卫了。他隐藏在黑暗里,无动于衷地瞧着一个个人演着最后的故事,等柳叶薄的刀片在喉管上嗤地一划,所有的嬉笑怒骂、离合悲欢,就都散如云烟了。

刘瞻瞧着他,轻叹道:“也是。”

他回头催动马鞭,没再说什么,张皎却莫名有种被人窥见了什么的慌乱。他的心被蛀出了洞,只离开草原大半年,便不再是真正的影卫了。

忽然,刘瞻座下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刘瞻控不住马,两手攥紧了缰绳,紧紧抱在马颈上,生怕被它摔下。情急之下,两边马镫紧夹在马腹上,反而害得黄马吃痛,跑得愈发急了。

他眼瞧着两侧树木一排排向后飞去,心里咚咚而跳,想要安抚黄马,却不知如何下手,况且控制着自己不掉下去,已经需要使出全力,他也实在无暇他顾。

再这般下去,待他逐渐力竭,迟早要被这马甩脱。刘瞻心里一狠,一手摸到腰间佩剑,便想刺入马颈。那马吃痛,恐怕要挣扎得剧烈,但好歹长痛不如短痛,趁着他现在还有力气,受的伤反而更轻些。

他摇摇晃晃地拔出佩剑,对准了马颈,还未刺入,忽地从旁伸来一只手,扯住了马络头,随后从旁响起一道响亮的“吁”声。

黄马被扯得偏过头去,烦躁地甩了甩头,却甩不开,仍被这只手牢牢抓着。刘瞻知道是张皎赶上了,这当口却无暇偏头去看,只瞧着这只手提着络头向后一扯,两侧树木飞奔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

他这才能从马上直起腰来,长舒一口气,收剑回鞘,因着手上发抖,插了几次,才插进鞘里。

张皎同他并辔而行,控着两匹马越跑越慢,终于停下。他跳下马,朝刘瞻扬起双臂,要扶他下马,“殿下受惊了。”

刘瞻摇摇头,想自己跳下马。不料刚才一时紧张,手脚夹得太紧,脱险后忽然放松,才发觉没剩下几分力气。他咬咬牙,怕若是当真摔下马去反而更加丢脸,只得让张皎抱下了马,低声说了句“多谢”。

张皎绕着黄马检查一周,在马蹄上拔出了一只血淋淋的铁蒺藜。这东西形如三角,上面布满尖刺,是凉州的雍军惯常使用的,撒在地上,专门用来对付狄夏的战马。不知为何这里遗落了一只,被大雪覆盖,看不出来,刘瞻的黄马不小心踩到,便即吃痛发狂。

张皎在黄马马头上轻轻抚摸两下,黄马身上疼痛渐消,重又温驯下来,尾巴轻甩两下,拿头亲昵地同他贴了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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