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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制止了玛丽娜的动作,亲自去取了合同来,“咔”“咔”“咔”地在桌面上整理好,用订书机按起来,动作利索,抹得像水泥地一样平,而后隔着桌子推到了沙德面前,就像6年前一样,就像沙德18岁时一样。
那时他推来的纸张很薄,沙德歪歪扭扭认认真真地趴在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波波夫的字母打着卷翘,阿布举起来看了很久。现在这一叠很厚,沙德按住泪努力写,他也再次举了起来,看了很久,s朝左,h末笔向下,a和d向右。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他知道。
“我不会忘记你,忘记切尔西的,先生……”临别前,沙德终于笨拙地而无可再掩藏地说了一句告白。
而阿布却说:“不,遗忘是好事,走吧,沙德。人生是很漫长的,你不能总回头。”
玛丽娜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面露不忍地望向他,又望向沙德,却最终还是忍住了动作,什么也没说。
沙德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阿布在试图对他做一件好事,可世上怎么会有好事情会这样苦痛。
他坐在车里哭得实在停不下来,不管安鲁莎如何安慰他都没有用,更可怕的是当他回到家里告诉芒特这个晴天霹雳时,对方的态度却平静得很,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这种事会发生。芒特甚至开始替他写行李清单,规划告别party,被沙德撕下抢走塞进了嘴里。
圆珠笔的油墨染蓝了他殷红的唇角,直到这时他们俩才开始一起哭。
“你不喜欢我了吗,梅森?”沙德把他按在地板上,愤怒地问:“你也想要我走开吗?想要我从我们俩的家里走掉吗?你想要分手吗?为什么呢,难道只有我会难过吗?……”
“不是这样的。”芒特用手挡住脸抽噎,哭得那样厉害,泪水在脸侧流出一个湖泊,胸膛像手风琴一样起伏,额头全哭红了:“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沙德感受到了太强烈的一切,他仿佛已经懂了,可他的理智又编辑不出真正的理解,于是他像一个被困在了愚笨中无能为力的孩子,猛烈地敲打着包裹住自己的玻璃壳。他从来都不理解这个世界,生命中的一切好像都是流动的,温和时他是慢慢游、好奇地看着珊瑚礁、与别的动物碰碰鼻尖的小鱼,猛烈时他是一个被浪打得晕头转向无法呼吸的笨蛋。
他又跑到赖斯家里去,那是个非常美丽的玫瑰色傍晚,而他却狼狈得像刚被自己的眼泪淹死。米爸米妈怜爱又惊讶地抱住他安慰他,沙德被长辈一哄终于绷不住了,大哭说自己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也想你。”米爸米妈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快了,快了,都放开了,欧洲杯踢完就可以见他们。”
半小时后赖斯从外面匆忙赶回来时沙德已经哭累了,抱着他小时候的足球窝在他房间的沙发里发呆。夕阳洒在他美丽的脸上,泪痕干涸绷紧在肌肤上,像玻璃糖纸蜿蜒成的小溪流。
睫毛还是湿漉漉的,绿眼睛被阳光变成了金棕色。听到声音后沙德扭过头来,撇着嘴难过地看着他,小声喊:“德克兰……”
赖斯轻轻关上门,缓缓走到他身边,跪在沙发边,仰起头,几乎不敢大声说话,帮他把头发撩到耳后的动作比捧起一只蝴蝶还轻柔:“怎么啦?”
怎么啦?俱乐部要把他卖了,他签字了。男朋友要和他分手,搬出现在住的地方,他同意了。
明明都是他同意的,可全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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