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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接过了蔺怀生手中的伞,替他撑伞,冰雨里炙热掌心短暂的覆触显得格外记忆铭心,蔺怀生回头,见到隋凛不知不觉又跟上来,他高大,蔺怀生又已俯下去身,就显得他的眼是那么诚心诚意,满满只装一个菩萨。菩萨看他了,这一瞬,男人只略显木讷地抿了抿唇,掩饰他的紧张,他没有和菩萨吐露他任何一颗虔诚的心,只将伞举得稳稳的,让菩萨在伞内,他在伞外。

蔺怀生略怔了片刻,随后对来人点头微笑。

菩萨回过身去了,高大的山村青年,才迟迟笨拙地效仿菩萨的笑容。

蔺怀生再次伸出手,这回油纸伞无比稳当地遮着他。他指尖刚触碰到焦黑的尸体,就捻下一块碎屑,随后,一整具尸体竟就顷刻间化为烟尘,又被雨湿重,落在地上成为踩踏的尘埃。

在极短的时间内,这几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这场天雷之火的确恐怖且不详。蔺怀生尝试比较,认为这其中所蕴含的力量,绝不是他一个泥身所塑的菩萨可以与之匹敌抗衡的。所以尽管河神否认是他所做,但在蔺怀生心里,对方的嫌疑依然很重。

心里想着,蔺怀生便去看河神。只见这位神君在一旁看着他们,神色冷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位初生的新神,已经在蔺怀生面前展现了各种神色。

后来不知怎的,汪旸也由他的同伴扶上来。台上心思各异,台下人声纷纭,在这阴暗的雨天里乌泱泱闹成一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吵嚷的声音渐渐变窸窸窣窣,又更静默,有一个同样很年轻的男人被底下的村民推选出来,作为和两位神明交谈的代表,更准确的说,是和他们现行供奉的河神对话。

青年微仰,但目光十分谦卑地只落在河神的足靴处,他高声说道:“河神大人,我是李清明,代表我身后的父老乡亲,陈述我们内心最虔诚惶恐的敬意。您能现身,我们已经是万分激动。村子里历来心诚,从不做犯神的大错事,若有让您动怒之处,或许是大家无心犯了您的忌讳,无论如何在这里和您赔罪。”

这个人的这番说辞,把河神抬得如此高,但也同样在心里认为这场天雷之火就是河神对他们的惩罚。

果不其然,河神听了以后并没有被吹捧的得意,而将在场台下所有所谓他的信众们都扫视了一遍。无一敢回应神明的目光,这些人类膜拜神,但也对神有着无限的恐惧。

蔺怀生听到河神笑了一声,似讥似讽,但不像对蔺怀生那样澄清说这件事并非他所为,而是倨傲地问:“赔罪?你们能赔什么。”

叫李清明的男人回答道:“还请尊神容许我上去台上。”

倒还卖起了关子。河神就允了他。

李清明来到台上后,台上正好共六个人,虔徒、伥鬼、恶人、过客,也许都一一到齐。

李清明对河神指了指一旁的汪旸,说道:“这人家中有一尊金塑的神像,我们愿为尊神重新熔铸,供进您的庙宇。”

一时间,台上其他两个年轻人——无论汪旸还是隋凛,他们的样子都恨不得李清明被刚才的天雷之火烧死,将他挫骨扬灰。

李清明却早有预料,不等二人逼近,就已有最冠冕堂皇的说辞:“汪旸,那尊金神像只是当时由你爸暂为保管,它是全村人卖牛宰羊一年年、一代代的积蓄攒下来的,不是你们家的。何况,当时你爹不也同意将神像毁了重塑,献给尊神河君吗?”

“我知道,汪叔出了事,你心里不好受,恨上了我们,但也不该忘了你爹的初衷。”

汪旸恨笑道:“害死我爹命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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