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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种叫法算吗?
小时候陆讷羡慕学校的乐队,每周一升国旗的时候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穿着挺括的白色制服,敲着小鼓吹着小号,甭提多威风了。有时镇上人家娶新娘子,还被请去奏乐,末了每人分五毛钱,能买一根外面带着巧克力的紫雪糕。陆讷觉得这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跟陆老太要求学小号,老太太骗他说,吹小号会得田鸡胖(腮腺炎),陆讷想象了下那个样子,确实不大好看,严重影响他跟班上最水灵的小姑娘牵小手,于是作罢。如今悔得陆讷肠子都青了。
“陆纳,陆纳,39号的陆纳同学在不在?”叫号的估计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见着陆讷一脸苦大仇深地望着自己吓了一跳,“39号陆纳同学,到你了。”
陆讷走出两步,实在没忍住,又走回来,纠正道,“这个字读讷,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的讷。”
这又是陆讷一个忧伤的地方,从小到大,他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叫成陆纳。他问陆老太,干嘛给他取个这样的名字,一点都不通俗易懂,陆老太当时侧着耳朵在听收音机里的《翠姐姐回娘家》,眼皮都没抬地说:“你爸起的,谁知道你成天跟得了口水分泌症似的,早知道就该叫陆说。”陆讷顿时更加忧伤了。
站在三个和颜悦色的考官面前,陆讷其实挺没底的,不过他这人挺会装,反正看起来是一自信从容的好小伙。坐中间的考官问陆讷,“今天表演什么?”
陆讷说:“条件有限,就不表演复杂的了,因地制宜来个活泼健康具有时代精神的吧——”
考官说:“好,那就开始吧。”
陆讷并着双腿站得跟标杆似的,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字正腔圆地报出,“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正喝水的女老师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陆讷面不改色,依旧挂着八九点钟太阳一样的笑容,一边自己数节拍,一边抬手踢脚又转身——陆讷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如此认真而虔诚地做早操,就算做到一半儿已经忘了动作,还能如山岳般镇定得岿然不动自行原创。
末了坐中间的胖考官调评价:“操做得不错,回去谢谢教你做操的老师。”
陆讷顿时愁肠百结,站在厕所,一边儿放水一边儿将考官的话掰开了嚼碎了揉细了翻来覆去地咂摸,还是不能确定这话是纯粹的打趣还是暗示。
瞧外面守着警戒线的学生不注意,翻了厕所的窗,又悄悄潜回了考场的窗外。扒着窗口偷偷摸摸往里瞧去,就见考场里站着一黑衣酷哥,大热天的穿着一条黑色的皮裤,头发竖着,根根分明,也不知抹了多少发胶,闭着眼睛伸着手,那卖力演唱的模样儿好像对面不是仨面无表情的考官,而是成千上万喊得声嘶力竭的粉丝,唱到激动处,整个人抖得跟癫痫似的。
瞧这水平,陆讷立马觉得自己的广播体操也不是那么丢人。
身后传来窸窣声,陆讷还以为被人发现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同道中人,那哥们穿着一件白色的大T恤,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蹑手蹑脚做贼似的钻过花丛,头上还顶着一片枯叶。
陆讷很有道义地朝他招招手,他悉悉索索地溜到陆讷旁边,也学着扒着窗口往里瞧。里头换了个考生,还是唱歌的,一手背在身后,孤芳自赏。旁边眼镜兄压着声音跟密谋凶杀案似的说:“我觉得他好厉害,唱的什么我都没听懂。”
陆讷说:“没事儿,我也没听懂,就觉得他应该挺痛苦的。”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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