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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被子下床,打开门走出自己的卧室。

其他房间的家具都用白布罩着,母亲对外的解释是:“孩子他爸刚走,家里物什颜色鲜艳,我看着心里更难过了,拿白布罩一罩。”

但小梁度明明看见父亲葬礼的前一日,母亲在客厅里开着音响,边随舞曲哼唱,边独自跳着双人国标——并不像悲伤的样子,可也不是全然的快乐,他还小,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妈妈。”小梁度唤道,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餐厅、过道。他走下楼梯,前往一楼母亲的卧房。

卧房的门虚掩着,小梁度推开房门,去开大灯。天花板上的大灯没有亮,但壁灯明明还在散发出昏暗的光线,这真的很奇怪,小梁度借着这点光线看清床上是空的,环顾四周,又叫了声:“妈妈!”

他的小脸蛋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没有什么人气,像一尊精致的陶瓷人偶,摸起来只有冰凉的温度。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小梁度走过去,打开门,听见细微的水滴声,像从浴帘后方传来。他嗅到了一股甜腥的气味,慢慢走向前,拉开浴帘——

母亲躺在浴缸里,割开动脉的双腕端正放在腹部,枕在浴缸边缘的头颅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双眼安静地闭着,比他更像一尊人偶。浴缸里的水已被染成血红色,漫出缸边,一点一点往下淌,发出水滴声响。

小梁度注视着浴缸中的母亲,抿紧嘴角,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想起临睡前母亲对他说的话,竟然成了这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累了,也厌烦了。

“……好吧,妈妈,你想睡,就睡吧。”小梁度沉默许久后说道,“你睡着后,会和爸爸去同一个地方吗?

“如果会,爸爸还会再死一次吗?”

母亲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回应。

小梁度用力拽下白色浴帘,把母亲的头脸与浸泡在血水中的身体盖住,像家具上的白色罩布覆盖了所有鲜艳颜色。

家里异乎寻常的安静,一丁点吵架声、打砸声都没有,他很不习惯,一时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发了片刻怔后,他决定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栋房子。

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在这里他被母亲用爱恨绞缠的饲料喂养着,被父亲用皮带与荆条教育着,是雏鸟巢,也是受刑地。

现在没人喂养他,也没人教育他,他可以一无所有地离开了。

小梁度走出母亲的卧房,来到客厅时,玄关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敲门声很快变成了不耐烦的砸门声,有个男人声音含糊地叫嚷着:“……开门!我没带钥匙,进不去了……老婆!儿子!快来开个门!”

转头望向神龛上的遗照,小梁度不禁打了个激灵,深吸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楼道的灯亮着,照出了半身是血的男人身影。

男人约莫四十岁,西装革履,身材高大,长相原本称得上英俊,但眼下被污血糊了一脸,额角还塌陷下去一大块,破碎的颅骨内不断渗出混合着脑浆的液体,看起来就只剩惊悚了。

我爸爸,梁丛睿,小梁度心想,前天出车祸死了。大人都说头七是还魂日,可这才三天,爸爸就急着回来了。他回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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