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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站在被阴影和灯光分割的长廊中。
得知了教宗在返程的侍从们已经早早地开始烧热浴池,打开所有壁炉,模仿古罗马样式的浴池底部埋设着大量导热的黄铜管道,锅炉房里投入成箱的煤炭,把水烧热,灌入黄铜管道,用不断流动的水去加热宽阔的池子,很快整间浴池都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在里面待久了甚至会满头大汗。
池子底部铺设着彩色的玻璃,华丽丰富的色彩在水和墙壁汽灯的折射下泛出宝石般透亮清澈的璀璨波光,好像整间浴室都被托举在流动的彩带里,浅色的天鹅绒帷幔遮挡着四周,拉斐尔屏退所有人,解下衣服,腰间缠着薄薄的浴巾,踩着台阶一步步往水中走去,直到热水触碰到了他冰冷的膝盖,他才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疼痛的神色。
浴池很大,尽管只供教皇一个人使用,也足够人在里面游泳——拉斐尔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继续往里面走,直到温热的水流没过腿、腰,最后在胸口下轻轻荡漾着,他站在池水中央,垂着眼睛,忍受着冰冷的皮肤被骤然加温的刺痛感过去。
湿漉漉的金发披散在白皙赤|裸的皮肤上,水中的纳西瑟斯纤细脆弱,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雾气凝结的水珠,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眼角,像是神落下了一滴泪,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令人心碎的场景,他如同一株被随手折断了扔进水中的花,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堪称疲惫破碎的人竟然妄图依靠自己托举起翡冷翠这艘腐朽的大船呢。
静静垂下的帷幔忽然卷起了一个小小的褶皱,内外冷热气流的对冲令池水表面的雾气飘移开,闭着眼仿佛睡去的教皇霍然睁开眼睛,厉声呵斥:“什么人?谁允许你进来的?”
进来的人听见了这声呵斥,但他没有停顿,一只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掌拨开帷幔,镀银的手杖轻轻压在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带着细微回音的脆响。
铁灰色的长发被湿热的空气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暗红的嘴唇在苍白的皮肤上更显冷厉,和教皇清澈透明的淡紫眼瞳不同,来人深紫的眼睛仿佛深邃的涵洞,谁都无法透过那层雾气看见里面阴郁流动的东西。
尤里乌斯·波提亚,他穿着板正的衬衫、长外套,丝绸领巾挽成漂亮的结,一枚拇指大的紫罗兰宝石镶嵌在领巾上,遥遥呼应着主人的瞳色。
正当盛年的波提亚大家长双手压在手杖上,站在浴池边缘,衣冠楚楚、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池中的人。
他的模样很平静,但拉斐尔看见了他温柔平静外貌下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我听说,您在弗朗索瓦那里,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教皇宫秘书长轻声说。
拉斐尔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侍从中一定有尤里乌斯的人,这件事绝对隐瞒不过他,但这不意味着他需要给出什么解释。
教皇的沉默好像成了投入火山的最后一块石头。
彬彬有礼的温柔秘书长将手杖狠狠往边上一扔,沉重的乌木和大理石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巨响,在重重回荡的声音里,他抬手用力扯下了自己的领巾,那枚价值数千金佛罗林的昂贵紫罗兰宝石跳动着砸进了水里,丝绸领巾被甩在一旁,紧接着是那件长外套,然后是靴子——
波提亚大家长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衬衫的衣袖,而后穿着一件衬衫和长裤跳入了水池,凶悍暴怒的架势连拉斐尔都忍不住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您逾越了,先生,您不应该——”年轻的教皇还没有说完,以下犯上的教皇宫秘书长就破开水流来到了他面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铁灰色的长发,水珠从他的脸颊上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滑落,暗红的薄唇抿得紧紧的,深紫色眼睛里的怒气清晰可见。
“我不应该?”尤里乌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您做的事情就很应该吗?”他冷冷地问。
薄透的丝绸衬衫在水里几乎什么也遮不住,肌理起伏分明的躯体散发着逼人的热量,体质糟糕的教皇难以忍受这种剥离了一切外物直达本质的压迫感,就像是自然界的雄性动物本能地抗拒同性向自己展示力量一样,拉斐尔移开了视线。
但显然,尤里乌斯并不满意他的回应。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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