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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着攀附在巨型玫瑰花窗上,外面那么暗,雷霆声压抑着滚动,光刺进来,在黄金与丝绸上落下死鱼鱼鳞的暗痕。

单调而空茫的声音被包裹在枯朽华美的大堂里,低微地、仿佛鬼魂的吐息,遥遥攀升,贴在穹顶之上。

——“我要么离开这里,去做一个妓|女,要么留下,用这把枪打穿父亲的脑袋。”

大小姐的手指轻轻一勾,那柄枪柄镶银花的手|枪掉在血红的地毯上;女仆黑色的裙摆蜿蜒淌下去,另一只有力的手捡起了那柄枪。

最后,大小姐说:“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嵌进墙壁的挂钟惊叫起来,仇恨和愤怒被扑压在了地上。她拖着雪白的裙摆,向门外跑去,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这块华贵的地毯踩烂,连同自己滔天的恨意和杀人的欲望一同践踏在脚底下。雷霆惊响,鬼魂绝叫,玫瑰花窗被倏地击碎,风雨雷电咆哮着灌了进来。雨水沸涌,淹没了留在原地紧握枪支的女孩。

一个新的灵魂,尚且是无定型的烟雾状,被根针管推着,注入了“蜷川龙华”的躯壳里。

蜷川龙华重新活了过来,她睁着一双野心四溢的黑眼睛,她手握权势与刀枪,像一只腹部兴奋鼓动的鱼,一头扎进了血海里。

蜷川龙华跑了出去,纯白如故,未沾罪恶,活得像抹美丽的幽魂。

十年滂沱的大雨在她的黑眼珠里一闪而过,今枝从袖口里探出一只柔软素白的手,指尖也优雅,轻轻碰在那盏茶杯上。

如一支软白的花苞将头颅投于暗绿的泥沼,纯白花朵被毒杀,从花蕊里淌出滚烫的鲜血来。今枝又笑起来,露出那颗艳妖的牙齿,她拿起那盏茶,仰首喝了下去。

绘梨那双如初生小鹿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灵魂的自杀。

十几年后,这间和室的一切形状都模糊,只有这一幕的今枝纤毫毕现地刻在绘梨脑海里。绘梨坐在木廊上看秋叶飘零,看蝴蝶折翅,都如今枝般破碎美丽。

今枝应该在十五岁那年就砸在地上零落成泥,或是撕断翅膀落成枯石上边一滩血,也少了经年的苦痛。

十九岁,她躲在梢风屋,躲在绘椿夫人的怀抱里,听闻自己的父亲身死。

蜷川龙华送来了一封信,像个邀功的孩子,里面详细记录了父亲的死因和死状——她花了三年时间给父亲下慢性毒药,让他在深广而久远的时间里自尊心粉碎,痛苦而亡。

今枝兴致勃勃地翻看,巨大的喜悦朝她奔袭而来。她和蜷川龙华一同分享这一喜讯,陷于这样热切的情绪里,几乎以为自己已被疗愈。

绘梨跑在廊道上,她处在活泼朝气的年纪,跑起来木屐敲着木板,踢踢踏踏。

今枝听见这声音便停下来,一转身,接住了扑在她怀里的绘梨。

“今枝,你是不是不高兴?”绘梨抬起头望她,眼里融浮着一层水光。

今枝摸了摸绘梨的鬓发,沉吟了一会儿,回道:“刚刚确实有点气恼,但我顶撞客人,喝下那杯茶之后,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她们继续朝前方走去,绘梨问:“你是在为那个客人的奇怪要求气恼吗?”

“往茶杯里放茶粉没什么奇怪的,但他不该要求你这么做。”

今枝叹息:“你才十八岁。”

绘梨背着手,实在行不通今枝生气的原因。

她小跑几步跟在今枝身侧,侧着脑袋笑,“那今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完这个,你说不定就没有坏情绪了。“

今枝侧眼看她,故作端庄地回:“说吧。”

“你知道绘叶为什么要当艺伎吗?”绘梨着急性子,抛出一个问题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绘叶说,是因为她想天天穿漂亮的和服。”

绘梨抛完了话题的引子,她的脸颊慢慢烧红,眼睛看向脚下地板,鼓起勇气,放在心里的话终于从嘴唇里涌了出来。

她轻轻地说:“我、我是因为今枝才想做艺伎的。”

“我十四岁的时候,1月7日,因父亲工作的原因,曾混进过花见小路艺伎们的始业式,在那里见过你。当时你穿着月白色绣青花底纹的和服,嘴唇、眼角和眉毛的红色都好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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