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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擎宇想了想,若对着余穆尧从头说起,怕是半天解释不清,他不胜其烦,随口道:“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如果再不守规矩,你的萧先生可就不止替你挨那五十军棍了。”

他这话一出果真奏效,余穆尧呆在原地,骤然色变:“什么五十军棍,什么替我挨,这是什么意思?”

王擎宇懒得与他说,见他发愣,老早走远了,余穆尧于是掉头跑去找萧仲文,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人,一路上逮着个人就问个不停。

有些平日里瞧他不起,心术不正的,本来想借机嘲弄他两句,被他沉得怕人的脸色唬得不敢造次。

日头都高升了,余穆尧始终找不到萧仲文,元军师一行如今也走远了,他去找元琴,元琴满腹心事,也不待见他,干脆说萧先生如今压根不想见到他。哪哪都碰了一鼻子灰,余穆尧满眼阴郁,扛着枪重新又回到了他东门的岗上。

他们说,他被放出来是萧先生替他求的情,是萧先生替他挨的军棍。

是真的吗。

边关的寒风凛冽,迎面刮得他眉骨生疼,他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冻成冰了,掉不下来。

余穆尧不知怎么得就生出一股恨意,这恨意更多的是对着自己。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有士兵打了饭来喊他来吃,他恍若未闻,等揭开盖的时候饭菜早硬梆梆坨成一块了。

他木着脸一口口塞进嘴巴里,胃里的寒气一直透到了心上来。

他也许真的错了,他不该固执己见,出头顶撞元军师,这样先生就不会因为他受牵连,更不会因为他受伤。

他真的错了吗。余穆尧眼里流露出茫然,目光虚浮地落在远山一轮月亮上,今晚的月亮透着混浊的乌红,像一滩脓血晕开在天上,先一步预示了不详。

早有人前来换余穆尧的岗,他心里头烦躁,觉得无处可去,干脆长久地站在高高的哨塔上,入眼是边关一片荒败的残垣断壁。

站岗的士兵都换了两波,有人偷懒,有人交头接耳,天上地下数他最清醒,数他最寂寞。

少年怀愁,很难说不是由情而起,可边城萧索,霜杯雪盏,又往何处去说呢。

寅时,距元瑞锋一行出发已一天整了,底下巡逻的士兵又换了一批,余穆尧嘴里咬着边关特有的蒺草,粗糙的草根磨疼了舌头,他嚼了两嚼,在浓稠的夜色里听见一声骤起的尖锐的号角。

余穆尧抬眼一望,前方暗流涌动,像数以千万计的蝗虫,泱泱一片,铺天盖地地朝前淹来。

余穆尧双目圆睁:“城兵夜袭,传令官速速击鼓,全员御敌——!”

士兵犹在梦中,他便一手扛枪,飞鸟般自高高哨塔一跃而下,少年清亮的声音撕开无声的夜幕。

“鸣鼓啊!”他转头喝道,“营地还有多少人手?传令下去,东南西北,四方列阵,垒上立盾牌,步兵持戟先行,骑兵随后,弓弩手全员于墙头待命,去啊!”

传令的士兵仍呆愕不已,先前从未被城兵夜里攻营,纵是营外修有垒墙壕沟,但从未用于防御外敌。

余穆尧一咬牙,抢过他手中鼓锤,在冷硬的鼓面击出第一声,鼓声浑厚,一起,一荡,长久不绝,一声道尽战役的冷酷与苍凉,传令官浑身一震,如大梦初醒,匆忙接过槌子,颤抖地往下传递了迎战的讯号。

王擎宇匆匆赶到,见余穆尧一脸凝重,额角浮起两道狰狞的青筋。

余穆尧见他,没有废话,张口便问:“王擎宇,如今营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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