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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周恒这时才端正坐直了身子:“潘阎待你倒很好,这都与你说了。”

周怀晏说:“他残忍,狭隘,锱铢必较,但为人其实极其愚昧,是个极好拿捏之人。”

“看你二人平日同盘而食,不想你对他评价倒是不高。”周恒笑说,意有所指,“不过,愚蠢的人是最好做傀儡的,太聪明的,有时反而连棋子都当不上。”

周怀晏长叩一个头,避而言其他:“父亲睿智,但六王爷恐怕不是想拿他为傀儡,王爷爱重潘阎,手中权柄种种,倾囊相送,所以潘阎如今行事才这般嚣张。”

“爱重。”周恒喃喃,重复了这个词,“所以才把手伸到了剑盟来,要将我剑盟百年根基,拱手送于潘阎?”

周怀晏旁敲侧击:“剑盟势大,王爷自己恐怕也有些从朝堂伸手到民间来的意思。”

周恒指尖点着虎狮兽的鬃毛,大殿便静得这剩这点声音。

“那你再说说,我坐在这里,几时会被王爷拉下马去。”周恒倾头喝尽那壶酒,四肢大大摊开,酒水恣意晒在胸前,放浪形骸至此,仿佛已近末路。

周怀晏一顿,拱手稳声说道:“儿子只知,剑盟如参天老树,其下看似盘根交错,深长复杂,而使其巍然百年而不倒的根须,从来只有其一。”

“这根在,剑盟才在。父亲在,儿子才在。”

周恒手里的酒壶歪了,骨碌碌滚下阶去,落在周怀晏身前。

一并落在他身上的,还有周恒扬手劈下的文书。座上周恒慵懒说道:“好儿子,为父年迈体乏,有些事处理不来,还要请你好好替我理清罢!”

大殿的门轰然闭上,周怀晏脸色青白地从殿内走出。

六王爷野心太过,兵营与民间皆要插上一手,近一年普鲁屡在边境作乱,皇帝疑心其串通谋反,日后免不得上演一场手足相残的戏码,如今暗中命剑盟逐步蚕食其在民间的地盘。

是为隐忍不发,只待秋后清算。

周怀晏大悲大喜,悲是,他讨好潘阎,深入六王一党的功夫尽数作了白纸,喜是,他如今还有回头的余地,勉强捡回一条命去。

他跌跌撞撞回到住处,红菱在门前迎他,说潘阎来找他吃酒,结果自己先行饮醉,倒头睡在他房中。

周怀晏进了屋子,见潘阎四仰八叉躺在塌上,醉了又似没醉,见他进来,便直招手。

“怎得这么晚才回,”潘阎红着脸打起酒嗝,言语中也不客气,“可是那老头又找你麻烦,克扣你银钱了?不要惧他,我在禹城新设了一勾栏,那里的帐目你改日去管一管,抽些出来就是了。”

周怀晏吩咐下人拿碗醒酒汤来。潘阎便说:“不吃醒酒汤,你既然回来了,便再与我喝酒,再喝两盅,你我今夜不畅饮至天明,不休!”

周怀晏说:“那便不醒酒了,拿碗冰镇梅子汤来,驱暑,味甜,你极是爱喝。你若还不困,我再同你对饮。”

潘阎含糊应了一声,勉强答应,张开双臂:“还是怀晏懂我,怀晏最好了。”

周怀晏便上前替他掩了掩被角,潘阎眯着眼仰倒在他乌黑的身影里,逐渐合眼睡去,周怀晏举手轻轻放下帐幔。

他迈出房门,对红菱吩咐:“日后他再来,往屋内薰炉里加一味玉树。”

红菱一惊,脱口说:“可玉树……”

周怀晏冷眼打断她:“只管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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