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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试过笛子,对裴昙说:“娘子费心。昔日陶潜手挥无弦之琴,不为听声,只为尽兴。今日我们有缘闲聚,奏乐想必也只为尽兴。”
裴昙抚了一下筝,将手放在筝弦上止住声音,说:“第五公子是真正知音之人,大音希声,何必拘泥。我先献丑。我手下的筝弦音失准,我不曾调它,奏乐时一定有失音之处。失音只为让奉玄与第五公子知道,今日奏乐不苛求完备,只为尽兴罢了。人生譬如此筝,若是能常如今日,那就真正是此生有幸了。”
裴昙先弹了一曲《雪赋乱》。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①。无人唱词,筝声清弹,筝声本需重复三遍,裴昙只弹了一遍,只当给奉玄和佛子开个头。
奉玄弹琵琶,用右手拨弦,拨弦之时,感觉手臂上被佛子咬出来的伤口隐隐泛疼,疼能怎么办呢,反正他也在佛子手臂上咬了一口,佛子也疼。奉玄右手手臂疼,左手不太灵活,然而弹琵琶弹得十分放松,弹完一段曲子,忽然觉得琵琶弦可爱。
佛子吹笛,笛声传得远。奉玄看着佛子吹笛,笛声飘入风雪之中,风雪不为佛子一停,奉玄的心却是要为佛子停一停的。佛子吹笛时轻轻挑了一下眉,奉玄看见了,知道他是抬手时扯到了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他觉得自己和佛子好笑,除此之外,情绪中又隐隐带着一种如同细小的泡沫在心脏边啪啪破裂的感受,这感受一闪而过,让他也无法清晰抓住。
佛子吹完笛,三人共奏乐曲,不时失准,不过失准最不要紧。尽兴而已,裴昙不调筝,奉玄抱着一把普通琵琶,佛子吹一支从来没吹过的差劲笛子,三人随性吹弹,奉玄反而因此找回了弹琵琶的乐趣。
奏乐赏雪,对海闲聊,三人兴致将尽之时,裴昙请奉玄和佛子各饮了一杯温好的酒。裴昙举杯,说:“奉玄,第五公子,需知朋友之间中路相分,乃至反目成仇,并不少见。今日我们三人有缘相聚,既不反目,当尽今日之酒,我以此杯祝二位同道相益,愿二位以后不要再不说话了。绝交是绝交,朋友之间,最怕渐渐冷了,不再说话。”
奉玄与佛子都饮了酒。海上雪大,然而温酒入喉,人的身上是暖的。
奉玄、佛子两人和裴昙的情谊,不过是雪里一杯酒的情谊。在来海柔的路上,奉玄和佛子隔着裴昙生闷气,裴昙看着他们两个生闷气借此解自己的闷——三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不过,此时愿对方都好的那一点点情谊却是最真的。
中午,三人走下了渤澥山。随后奉玄和佛子离开了海柔,准备从幽州前往卢州。
作者有话说:
①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谢惠连《雪赋》
第82章 海云3
他不能不偏爱奉玄
奉玄和佛子只看过幽州的海,没看卢州的海。他们离开海柔后,从海柔先前往宣德,准备在宣德等到隐微药师后,再从宣德进入卢州。卢州东边比西边安全,南边比北边安全,进了卢州,他们会从博庆郡往东北走,沿卢州东五郡北上,到达海边的沧阳郡。
陈观复任宣德郡郡守,发誓清除宣德附近的流寇。陈观复与宣德首领都尉商议找一个机会宣示武力以警示贼匪,于是首领都尉宣布带驻军出猎,请陈观复观猎。奉玄和佛子到宣德时,正赶上宣德驻军到鸟发山下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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