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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远停看着他笑,没有说话。

“他……已经走啦。”韩书德极为惋惜,感叹着,“唉,他,和他老娘,都走了。”

廖远停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走啦。”韩书德比了个喝的动作,“喝老鼠药,自杀了,卫生所的丽华去他家提醒他换粪袋时发现的,唉,都臭了。”

廖远停的大脑涨了一下,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气,不是怒,反而是笑,他笑了一声,低头看看水杯里的茶叶,强压住胸腔起伏的心绪,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像被火烧了一样哑,像有一层薄薄的,摇摇欲坠的膜,兜住他仅剩的理智,隔绝想要发泄的怒火。

“不知道。”韩书德耸肩。

又是喝药,又是自杀。

廖远停仿佛陷入到巨大的屏障,周围全是有弹性的肉壁,他向前走,仿佛一直有光亮,可始终到不了头,一切都像是他的错觉,他只是在徘徊,看着处处是生机,实际早以将死在原地。

“要说这向国,是个可怜的。” 韩书德同情道,“也是个有本事的,早些在外闯天地,看到没,他那家,都是他挣钱给盖的,可惜他爸走的早,他又患上那什么直肠癌,隔外面挂个粪袋,干不了活,就剩个翠鸟照顾他,钱治病花完了,到头来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了解的这么清楚。”廖远停一字一顿,“还虚造资产,让他被迫脱贫!”

韩书德愣住,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大火气。

“他不死。”廖远停想起陈向国看着他问,我们算什么呢,书记,我们算什么呢,“怎么活?”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讲一个笑话。

或许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脱贫检查,想要为自己发声,等来的,却是上面对他的警告。

所以他不死,怎么活?

韩书德低头沉默着,忽然抬头反问廖远停,“廖书记,这个世界上,谁救得了谁?”

“我?还是你?”

“我们不都这样吗,看着他死。”他耸耸肩,“但廖书记,有一天,场景转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这么死。”

“这是无解的,你生什么气呢?”

廖远停感到可笑:“你认为这是对的。”

韩书德仿佛认为他更可笑,“我没有认为这是对的,我只是问,你有办法吗?”

“噢,好,我知道,这不是对的,然后呢?”

“他无论是我韩书德当这个彭怀村支部书记,还是什么李书德,张书德的,他们的做法肯定跟我的一样,你说你还气我干嘛呢?我们为什么要相互为难呢?”

最后,他给台阶似的,总结:“哎呀,人各有命啦,看开就好啦。”

又是这句话,廖远停起身准备走,韩书德忽然拉住他,去角落里拉出来一个黑色行李箱,递给他。

廖远停看着他,韩书德谄媚地笑,“这不是事业编考试开始了,孩子考的还不错,进面试了,廖书记给咱帮帮忙,这里面是三十万现金,书记尽管打点,不够我立马填上。”

廖远停深吸一口气,笑了一声。

他妈的,他的编制还是自己白天黑夜不分埋着头考的!

他拍拍韩书德的肩,“人各有命。”

廖远停回家时,已经晚了,刘学刚写完作业,洗完澡准备上床,看到他回来了,立马跑过去,看他眉头紧皱,又怕吵到他,小心翼翼地跟着。

廖远停伸手牵着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的上楼。

躺在床上,他还是想着心事。

刘学钻到他怀里,轻轻点点他的下巴,“怎么了呀。”

廖远停搂住他,长出一口气,“没事。”

“说说嘛。”刘学咬他的胳膊。

廖远停被他逗笑,摸把他的脑袋,“刘小狗。”

刘学瞬间竖起耳朵,眨巴着眼,“汪。”

廖远停忍俊不禁,反咬他的手指,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暴露自己的状态,“我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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